漫漫长路,空濛云烟。矫矫车马,载驱载驰。
夜里下起细雨,清晨又拢起薄雾,湿润的空气令景凝全身舒坦,她拢起玄色长袖,嫩白玉手探出车帘往雾中挥舞。
便瞧得彻夜未眠萎靡不振的车夫正打起呵欠。
景凝对夜里之事稍有些惭愧,同时也对驭马驾车之事颇有兴趣,她说道,“若是疲惫难耐,就先来车里休息,换我来驱车吧。”
车夫耳朵通红,话也不答只是拼命摇头。
哪有夫人驾车,车夫却安然休憩的道理呢……况且之所以失眠,并非出于隔壁房间的吵闹,在外驾车运货多年,草地里睡过,暴雪天也不曾干扰到作息,只是那床单被褥幽香萦绕,才让他彻夜辗转。
见车夫抗拒,景凝罢了亲自赶马的想法。
她只把骑马驾车视作可学可不学的凡俗技艺,而飞天遁地欺云赶雾才是心心仰慕的仙家法术。
景凝转而问道,“这西陵城至西荒城近百里路途,中间若是有剪径的恶徒,最可能选哪里下手?”
车夫立刻答道,“唔……景夫人放心!这条路小的没走过百趟也有九十趟,全都没遇过强盗劫匪。”
“我并非此意……”景凝解释道,“我问的是,这条道上何处最适合强盗埋伏下手。”
“嗯……”车夫有些为难,“若是说哪里最适合埋伏,应该属豹跃涧了。山路崎岖,中间路窄得只能通行一辆马车,两侧又都密林,劫完财眨眼就能跑得无影无踪——这些年发生的劫道事件大都出在那里。”
“若是依我们的行车速度,何时能到达豹跃涧?”景凝又问。
“慢则明日清晨,快则明日晌午。”虽然不知道景夫人问这些话有何用意,听着夫人舒畅喉音困意全无的车夫只管回答。
两句话下来,景凝有八成把握,那准备袭击商队的赤虎帮会在豹跃涧下手。
完整看场好戏必须赶早。
她继续询问,“有什么办法在今夜抵达吗?”
“呃……夜里行路倒是不用担心劫匪,但那里地势陡峭连个人家都没有,趟黑过了豹跃涧也找不到过夜的去处……”
车夫只说夜宿的难处却只口没提能否准时抵达。
景凝心有定数,“其他事你管不着,只给我在日落前到达豹跃涧就好。”
车夫听着景夫人强硬的命令,心里一窒,点头同意。
这条道走了多次,捷径和歧路一清二楚,他很快就把马车驶入条野草全未被践踏过的偏僻小道。
但事物进展并未像景凝预料地那般顺利。
没人愿意走小路是有原因的。
行不过十里路,隐约听到杂乱的乐器声,接着是规律性的哀嚎。
转过抽芽的树林,马车速度骤降,惯性作用磕掉景凝刚取出的鱼干,她忙捡起来不顾沾染的灰尘咬上一口,然后才掀开车帘看发生了何事。
情况一目了然,遇到出丧的队伍了。
举白幡撒纸钱抬棺材,二十多村民挤在偏僻道路上,三步一哭地往前走,把本就狭窄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景凝只能在后方干等。
可是在车里细细啃完两条鱼干,那出丧的人群仍然不紧不慢地踩着路走。
她终于忍受不住燥耳的唢呐声和鬼吼般的嚎哭。
“你到前面给那领头的说一下,挡着急赶路的人了!”她再掀门帘吩咐道。
在无教养又迷信封建的乡民们看来,天大地大自家去世的老爷子最大,就算是达官……达贵人来了他们还真得乖乖让道,但后边那载着女人的车马,是绝没有资格走到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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