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夏至刚过,百花齐放,池塘里的荷花也开的正好。官家见她成日里抄经,以泪洗面,也不忍太过苛责,便寻了一由头,说是皇子最近惫懒,需要娘亲提点,解了乔贵妃的禁足。
月茗得知后大怒,摔了几个碟碗,但在官家面前也不得不继续装大度。后妃如此,仰人鼻息生存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但相较于憎恶,还有恐惧,在月茗的心底渐渐升起。
一旁的侍女道:“娘子,乔贵妃解了这禁足,一时半刻定会收敛,但长久看来,总是隐患。”
“谁说不是呢?你所讨厌之人若是在你之下,倒也不妨事,若是在自己之,倒是不得不好好琢磨一番了。”月茗的目光渐渐飘远,她再也不是在清音阁中语笑嫣然,内敛羞涩的月茗了。这里没有人唤她月姐姐,也没有阁主偶尔唤她月儿了。
乔贵妃自接了禁,到处闲逛,真真是憋闷坏了,其破坏欲也是不容小觑,一会去花园里摘几朵花丢地踩几脚,一会回寝殿剪几个穗子,绸缎,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撒气。
这日,炎炎夏日,乔贵妃在宫中饮冰,觉得不够甜,正欲发作,官家来了。
“官家,你还记得臣妾呢?臣妾以为你再也不进臣妾的门了呢。”她娇嗔地背过身去,又笑着捏起一个冰果递给了赵佶。
“妖娆出格,没半点后妃的体统。”
“臣妾便是如此,那规矩的后宫里多的是,官家喜欢随便拉几个来便是。”
“数你磨人。”赵佶在乔贵妃的腰掐了一把,两人说笑着滚做一团,下人们纷纷知趣地退了下去。
清云宫里,几个姐妹倒是常常相聚着,一是一起分析后宫的局势,但溪音对这兴致低迷,总是在一旁附和。她对后宫娘子的唧唧歪歪嗤之以鼻,倒是对朝堂的事情有些兴趣。于是便常常唤来钟太医入宫诊治,名为诊治,实则打探国朝中大事。溪音甚至想,古有昭君出塞,名动古今,若是能寻得机会,自己兴许可以逃离。
可她却不知道,此时的子末正在为这件事努力着,两个人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做准备。
子末此时已经出宫,名义是作画,赵佶心里也有狐疑,之前怎么劝都不愿出去,此时倒是马不停蹄地跑了。但他向来也不爱思考这些,便由下面人去了,只要不捅出大篓子,基本还是宽容仁慈的。
子末走遍各大道观,拜访了水月真人,清风道人等,说了些玄之又玄的道门法则,大抵都是天机不可泄露等。如此,甚好。道门本就是玄门,既然未可知,那便是有无限转机和可能。
他欲散播一传言,若是寻到散落在人间的仙家福地,自可保江山永固。
只是若此传言一出,诸般势力必定蠢蠢欲动,甚至谋朝篡位者也会因此浮出水面。
可为了她,他在所不惜,这也是他长到十八岁做过最忐忑的事情,他知道这个弥天大谎将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后果,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小小少年,不得不舍弃淡泊的性子,一介画师,却要自行卷入腥风血雨之中。
然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此时的她,仍旧在宫中写着谱子,不理世事,前些日子起的争斗之心因为短暂的安宁又再度被搁置。
总而言之,宫斗,她到底少了些天分,但好在多了几分幸运,有人惦念,有人护佑。
她在清云宫内悠然自在,他却奔走四方,做了一场欺君瞒的大戏。
好戏,再过些时日便要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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