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爷爷竟然也在当年尚未五十的外祖父的奏折上写了准字。
仿佛也是从那日起,谢家渐渐退出了京城的舞台,母妃也沉寂了下去,日日只将自己锁在东宫里礼佛。
那时的他什么都不懂。但他知道,母妃是不愿见到原王世子入宫的。
他偷偷跑去见了原王世子,他想瞧瞧,这是什么样的人,为何就惹得母后叹息,又为何日日被东宫的人谈起。
初见时,原王世子抱着他,让人拿了原州的特产小食给他。他弯着腰说自己是他的叔叔,模样和蔼可亲,就和他以往见过的每一个人一样,他怎么也瞧不出这位叔叔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东宫的人人日日难忘。
后来他才知道,母妃站在阁楼上看着世子仪仗的那声叹息,不是因为原王世子。而是因为,那日她知道了她的儿子不会成为下一任储君。东宫的人日日谈起,则是因为这位叔叔一旦登基,东宫的所有人将处境艰难。
过去的许多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曾想过,他是皇爷爷唯一的亲血脉,为何皇爷爷却要将皇位传给他人。而如果皇爷爷将皇位传给了他,他是否就不必经受后来的那些冷眼与艰难。
先帝登基以来,虽广开言路,事必躬亲,但为人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并没有展现出什么卓越的管理能力,
他的接班人楚启明,工书善画,能诗擅词。虽爱民如子却行不得法,虽礼贤下士却识人不明。
他不明白皇爷爷为什么要将皇位交给先帝。
所以当谢家和那些追随他的人都告诉他,你才是正统的血脉,你比他们更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时,他自己也这样认为了。
纵然他并没有觉得自己非要做个皇帝,如果楚启明容得下他,或者说,楚启明身边的那些人不这么咄咄逼人,怂恿楚启明除掉他,他是并不介意做一辈子的王爷的。
但是,现实推着他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前走,他不想反,但是也绝不会坐等死期的到来。上战场,握兵权,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拥有反抗的能力。被召回京,被暗探告知楚启明异动,被告知可能是鸿门宴,他一步步地被逼上了这条路。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自己成了皇帝,他不会像楚启明这样识人不明,以至于奸臣当道,谗佞专权。他也不会像先帝一样,对权贵隐忍退让,对北朝优柔寡断。
但是,然后呢?
他想过以后要除掉哪些人,撤掉哪些官。
他想过以后以后举国之力要将北朝挡于塞外,守护一方平安。
但是然后呢?
即便他换掉所有的官吏,他又如何保证新的官吏就一定能让百姓生活的更好?他当然可以披上盔甲再战北蛮守护一方安宁,但是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将士们,他们背后的千千万万个家庭所受到的伤痛,又该如何弥补?
如果只是玩权弄术,那么是他来做皇帝,还是别人来坐这个位子又有什么不同。
他终于明白皇爷爷对他母妃说的那句话。
这天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皇位不是争权夺利的工具,它亦是一个背负了百姓苦难的责任。
是让百姓更苦,还是让百姓少苦。这才是皇爷爷要将它交给原王世子的原因。
而他选择性格优柔寡断的原王,让谢家退出京城,牢牢地扎根在金陵,已然是给他准备得最好的退路了。
谢家不懂,他以前也不懂。
谢家不是皇爷爷留给他重回皇位的工具和武器,而是保护他活下去的避风港。
皇爷爷不曾寄希望于他回到那个位置上,如果他不懂什么叫做“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