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悟与夏玢酒足饭饱,给骑来的那匹骏马也喂了些粮草,坐在包子铺的窗前,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夏玢问:“姑娘要找的人很重要吗?”
陈清悟不假思索的点点头说:“嗯,很重要,他们是陪我长大的人,是能为我豁出性命的人。”
夏玢心想真好,有人能为自己豁出命,自己是没这个福分的,一下子神情有些郁郁。
“歇好了吗?”陈清悟问道。
“好了。”夏玢点点头。
“那走吧。”陈清悟起身走出包子铺,去牵了马,从怀里掏出散碎银子给帮她喂马的小厮,“谢谢这位小兄弟,辛苦你帮我喂马了。”
“客官,不用客气。”有银子拿,一次还给那么多,小厮喜滋滋的,现在觉得这个头戴着纱帽的女子没那么奇怪了,倒是可亲的很。
夏玢有些心疼钱,说道:“姑娘,钱不好这样挥霍的呀,这样大方,家里金山银山都会被掏空的呀。”
陈清悟摸了摸她的脑袋,她真可爱,:“我家没有金山银山,这钱啊,都是我前几回立了功,军中照例发下来的,那我自己用命挣得钱,怎么不可以挥霍,说不定明日突遭横祸,我死了钱不就花不上了吗。”
夏玢连呸了几声:“呸呸呸呸,不吉利!”
陈清悟哑然失笑,牵着马往西走,越往西走越觉得荒凉,东边建筑规整,人群熙攘,各种吃喝场地络绎不绝,怎么走到西市就变得荒凉了,房屋破败,街上没有几个人出来走动,偶尔几个人出来身上的衣物也是打满了补丁的。
陈清悟回头看了看方才路过的地方,一处高大的酒楼旁边的竟是个破败的院子,初时没有在意,如今再看,仿佛那个酒楼就是分界点,往西,全是破败不堪的。陈清悟很纳闷,说道:“这陌陵城,东边西边怎么泾渭分明的,一边看起来很富有,一边看起来到了乡下。”
夏玢是在庆历城长大的,周围几个城池都差不多,于是给她解决疑惑说道:“东贵西贱,以此划分贫富,西市上的人若是到东市去,那都要穿几件好衣裳,否则会被官兵赶出去的。”
“竟有此事?天下苍生平等,狗也有资格到人的房间里,人怎么可以以贫富论贵贱?贫穷之人不配脚踏东市?”她以为是建筑泾渭分明,却没想到是贫富泾渭分明。
比起陈清悟的震惊,夏玢平静的多,:“我出生在庆历城,陌陵和庆历也差不多,其实周围的城池都差不多,贫穷之人处处受到不公,官宦子弟脚踏贱地,强抢民女也不算大事,贱民到东市不小心弄脏了富贵人家的衣裳都要到衙门关上几天。”
陈清悟心中徒然升腾起的怒火几乎让她怒吼出声,好在这西市上没什么人,才没引起骚动:“岂有此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赵国律法是儿戏不成?什么贱民不贱民的,难道有人天生下贱?王侯将相,就天生比百姓高出一等?在我眼中,只有权位高低之分,没有贵贱之分,且在我粹城,也从未有过什么东贵西贱!三教九流,犯了事都是一视同仁,怎么靠近皇城却这样乌遭遭的!”
长期被压迫的人已经习惯了,反倒是从未受过不公的人替他们发出怒吼质问。夏玢拉了拉她的手,小声说:“姑娘,这里权贵如云,你所说的别被旁人听了去,平白得罪人。”
陈清悟忘了自己此行是来找人的,站在空旷的街上,掀起面纱,看着夏玢问道:“你家是在东市还是西市?”
夏玢的眼眸低垂下去,漏出一股淡淡的忧伤,说道:“在西市。”
“那你也是贱民?”陈清悟问道。
夏玢抬眼,眼中蓄了泪,三分不敢置信,七分不敢反驳,半晌才说:“是。”
陈清悟说道:“你明明也是不甘于别人称呼你为贱民的,不是吗,你也觉得不公,我相信西市所有人都会觉得不公,你们为何不敢抗争呢?”
夏玢急了,说道:“政权之下,官官相护,哪有平民说话的地方,我们只听说过朝中有位安渡王曾经为我们这些穷苦人上过奏本,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不是不想抗争,强权之下,是无法抗争啊!”
陈清悟的心既惊又凉,觉得胸腔中有一股怒火要破体而出,在赵国律法如此森严的情况下,仍然有人遭受不公对待。
不由得深思,世风如此,何人之过?
她嘀嘀咕咕的念叨:“为君者,源也,源清则流清,源浊则流浊。”
“姑娘?什么清啊浊啊的?”
陈清悟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她并步走了,逐渐也冷静下来,光靠一腔怒火是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得想办法从源头解决才是。“我是说,比如这世界是一条河流,源头很清澈的话,那它的下流分支都很清澈,反之,源头很污浊,那它的下流分支流出来的也是污浊的。”
夏玢瞪着一双大眼睛迷惑不解,这和刚刚所谈的政权有什么关系吗?
陈清悟无奈的叹口气,这丫头是得读书了,这样机灵的丫头不读点书可惜了,陈清悟只好直白的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懂吧?”
夏玢连忙点了点头,:“但为何突然说这个?”
陈清悟气结,不知道说什么好,话在嗓子里憋了半天,索性直接说了:“我是说,之所以有东贵西贱之分,是因为皇帝不好,皇帝污浊,所以世风污浊,若是皇帝是个清明的好皇帝,那便是有人权的,平等的。什么狗屁贱民,狗屁贵人,都是不存在的!”
她自己说着,也露出向往之色,将来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夏玢也露出神往的神色,许是感受到她们期许,天空都明朗了许多,一朵白云缓缓飘过湛蓝色的天空,觉得清明了。
“姑娘,你们就是为了推翻现在的这个皇帝才聚集在一起的吗?那位受了伤的瘦瘦的男人,什么王的,是你们要扶持的吗?”夏玢和陈清悟并肩走着,姑娘走路可真快,走上一回她就落了后,得一路小跑才能追上去。
陈清悟的面纱被风吹起一角,夏玢看见她白皙的脸庞上,勾起一抹笑容。“是安境王,现在的皇帝是三皇子赵怀宁,你知道他是怎么坐上皇位的吗?”
夏玢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她一个西市里足不出户的小丫头,这种大人物本来离她八百丈远,能认识到这些人物,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了,皇宫里的秘事,她又如何能知晓。
陈清悟本来就料她不知道,故意卖个关子给她,看她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才满意的说:“赵怀宁逼宫弑父,逼得先皇立诏传位,他得位不正的,安境王才是正统,先帝遗诏,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命贴身宫女千里送诏书给安境王。啊,当然,还有我,是我护送着那个宫女送得诏书。”
夏玢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天啊,你们居然是这样的大人物,我以前从未想过...从未想过会和你们这样的人有交集,天呐。”
陈清悟得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那你好好跟着我们,日后也是有功之臣啊!也封个女官给你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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