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境王这一方的情形实在不好,那日急功近利的弊端彻底显现出来,又何止是打了败仗那样简单。
至晚间,几个人都齐聚在滨州侯府的议事厅内,连徐文杰的几个心腹也从冼州过来了。
经过这几日的修养,他们的伤虽没有痊愈,但也可以自由活动了,徐文杰到底是年纪大些,又受了刀伤,伤口愈合起来比旁人慢些,至今还是脸色苍白的,不过在他看见陈清悟回来之后,稍稍轻松了些。
“清悟,你们自己回来的吗?”徐文杰咳了咳,走到她身边问道。
“对啊。”陈清悟点头,:“不然呢?还有别人?”
陈凌在一旁说:“徐侯留了两千人马在庆历城蛰伏接应你们。”
陈清悟心里头冒出来一股感动,充满感激地对徐文杰说道:“没想到徐侯这样牵挂我,清悟在此拜谢了。”
陈凌趁着安境王还没来的功夫,轻声说:“徐侯心细,又时刻刻挂怀姑娘,这一点,连我们王爷都没想到呢!”
陈清悟很疑惑的看他,总觉得他言下有深意。但陈凌却直接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说一个字。
安境王进了议事厅,厅内众人皆起身行礼参拜,安境王虚虚扶了一下,兀自在首座上坐下。
“诸位,都落坐吧,别的闲话就不要说了。”安境王端正的坐好,也吩咐众人坐下,接着又说:“就目前的形式来看,郢都边境有异动,驻守在郢都的七万长胜军是动不得的,现在我方人马经历祥安一战,损失惨重,可用人马剩余十五万,卫国侯手握兵马十万,加之祥安以北,零零散散的兵将都可供卫国侯驱遣,还有皇城的五万禁卫军,咱们对上卫国侯基本没有胜算,诸位,就此事来说,有什么看法,可以畅所欲言!”
声音沉甸甸的砸在空间里,砸在每个人的耳朵里,每个人的面色各异。
陈清悟首先举手道:“我在陌陵发现了王安的踪迹,他和梁国的人有来往,而且...我听见他说古月国复兴..”陈清悟努力回想那日在酒馆里听见王安的交谈声,还说了什么,酒馆嘈杂,他们交谈的声音很小,隔的又远,她实在听不清,如今也只能想起这一点来。她忽然又想起来陈沧澈那位小公子,说道:“哦!还有,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险些被发现,被人所救,那人是梁国人,姓陈的,十七八岁的少年,说是和王安谈生意的,再多的就没打探到了。”
安境王捻了捻自己的衣袖,思考着说:“姓陈的?梁国姓陈的大家族不少,高管富商都有,仅凭这一点可查不出来,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而已,影响不了什么,那么咱们可以就此推断,王安与梁国有来往。”
陈清悟提出了一个疑问:“那么王安和梁国人有来往,想必梁国收服狄戎,欲犯郢都,此事也和王安脱不了干系,那么,这是是否是赵怀宁示意的呢?”
梁煜在安境王的右侧落座,眼睛眯着,还是那副桀骜的模样,嗤笑了一声,说道:“赵怀宁现在还有胜算,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犯不着卖了国土来牵制长胜军。”
徐文杰附和着点了点头,:“人除非穷途末路,不然哪肯割地求援。”
陈清悟这时开口说道:“我也这样认为,所以我认为,王安与赵怀宁,并非铁板一块。”
安境王说道:“自从十七岁分封出宫,另立府邸,王安就陪在赵怀宁身边了,如果他与赵怀宁并非铁板一块,或者我们可以认为,他是为了古月国复兴而来,那么他的心机太深沉了。”
徐文杰说道:“古月国早已被灭国,曾经古月国的百姓都充入了梁国赵国两国,若说有人想要古月国复兴,那定是王族之人,不过,这得问问梁侯了,当年古月国灭国时,是梁侯亲自带人攻上古月国的皇宫,当时还有没有幸存者,恐怕梁侯最清楚。”
梁煜的眼睛抖了抖,回想起那日攻打古月国,势如破竹,攻上那巍峨的大殿时,那些穿着金锣绸缎的王公贵族,都颤抖如蝼蚁,在他还在滴血的刀刃下跪拜,把发上的明珠磕到地上滚了十几米远,把冠上的珠帘磕断散落一地,那些曾经不染尘土的锦衣在地上沾满了尘土,他们曾经高高在上的傲慢神情,痛哭流涕,和他刀下的亡魂没什么两样,刀悬颈上,一样的求饶。
皇帝下了死命令,古月国王族中人,一律杀无赦。
于是他参与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尽管这为他的仕途带来无限顺遂,尽管在他的履历上成为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也真的成为了他一生中最无法忘怀的。
他从未以此骄傲过。
“梁侯?梁侯?”安境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梁煜如梦初醒般的迷茫看向安境王。
“问你呢,古月国王族,当时有没有幸存者。”
“没有幸存者,后来都核对过。”
陈清悟提出异议,说道:“王安看着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古月国灭国时,他才几岁大,或许...”
梁煜立马否决:“当日在场的孩童,也都杀干净了,是先帝下的令,古月王族中人,格杀勿论,包括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都杀了...”他的神情有些沉重,这对他来说,不是他光鲜的履历,而是他最不愿提起的阴影。
前途与良心,他选择了前者,对无辜婴孩挥下屠刀,他总是午夜梦见那些婴儿啼哭。
陈清悟的脸色有点不痛快,虽说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梁煜也身不由己,可是灭国之举实在太过悲惨,身在王族的婴孩,懵懂无知,就成为了牺牲品。
王殇最近总在安境王面前踩梁侯,讨好卖乖似的,适时又说了一句:“怪不得梁侯一向傲慢,原是灭古月国的功臣啊。”
梁煜怒视于他,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古月国灭国,从未成为过我的骄傲,本侯虽然桀骜,但也不是毫无良知,屠杀古月国王族,是秉承召令,绝不是可以拿来炫耀的资本,王将军,你也太恶毒,以屠杀为傲的帽子是随随便便就能扣的吗?!”
犹如雷霆之音咆哮,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梁煜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
王殇就泼打滚:“依梁侯之言,那屠杀之举是泯灭良知,是在说先帝是泯灭良知之徒吗?”
“皇帝自然与旁人不同,为保赵国无虞,以绝后患,屠杀之举自然是最保险的一招!本侯从未觉得先帝泯灭人性,王将军想冒头出来,那就好好打场胜仗,不必事事踩着本侯!你算个什么东西,本侯三番两次忍让于你,不想你如此不识好歹,本侯今日就杀了你,为王爷清君侧,也省的日后功成,有你这起子奸佞小人作祟!赵国不得安生!”
梁煜被王殇激怒,说着就要起身,安境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把自己刚愈合的伤口都震裂了,几乎是瞬间就染红了衣裳,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陈清悟更是关心则乱,一个箭步冲上去。
“都给我闭嘴!什么关头了,还在内斗!把王殇压下去关两天长长记性!”安境王动了气,陈清悟手忙脚乱的给他查看伤口,徐文杰已经命人去找大夫,陈凌上前压着王殇出去。
安境王咳的厉害,兀自说:“说是要好好商谈对策,怎么我方的人心如此涣散,这样的场合也能斗起来。”
梁煜自视无错,根本一句软话都说不出来,始作俑者居然只是关两天那么简单,不满的情绪涌上来,他也无暇顾及安境王这样的小惩大诫,是因为还需要王殇的援手,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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