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庆德六年的大年初三。
朝廷各个官衙基本上还封着印。
打更人穿街走巷,念叨得依旧是天下太平,朝堂上的赳赳武夫也好,文弱书生也罢,对千里之外,寿灵小县周围的那点乱子,大约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便是挂在嘴边争执几句,或要招降,或要剿灭,张口就来。
大部分说话的人心里头想的,约莫也不是升斗小民们所过的日子。
人家自称的都是,唔,要重大局的。
这个年节平平常常地度过去。
正值年节,寿灵小县城都张灯结彩,煞是热闹,帝都东京城内外,就更是灯火璀璨,文人士子,贩夫走卒,无不打扮得簇新,上街嬉戏玩耍,各种关扑摊子是争奇斗艳,让人看得是目不暇接。
南熏门,城门口的老丁头裹着袍子,一边跺脚,一边骂里头税所的王小子:“昨天你又钻孙羊店里头去了吧?哎哟,你小子有几个大子就都花到那上头,你家里好几口子人,婆娘还养着两个娃,不为别人想,也得自己的娃想。”
王小子嘿嘿一乐:“你个老小子怎么就知道我钻了人家的店门?肯定也去了。话说,昨儿他家挂上了新的栀子灯,那颜色,红得人心里头痒痒,你忍不住,我个血气方刚的小子,就忍得住?”
老丁头哼哼了声:“若是忍不住,就去麦秸巷,寻个三等的馆子便是了。”
要说麦秸巷上的妓馆也不是不好,价格不算低,可有不少经济实惠的,他们老百姓偶尔去去,到也算不上多奢侈。
但非要去孙羊正店,那就是找揍。
老丁头和王小子家里是邻居,这年头远亲不如近邻,老丁头算是看着这小子长大的,连这小子的媳妇也要叫老丁头一声伯父,两家关系亲近得很。
两人正说话,只闻听城门外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老丁头骤然回头,脸色微变,忙闭嘴猛地一招手,大声道:“快,城门!”
话音未落,两个兵丁就从旁边值守哨所的房子里钻出,用力把大门全部打开,把杈子也挪开去,外头排队进出城的百姓连忙退避,门口外缩着的乞儿都闪到一旁。
刹那间一人双骑,身上披挂的山文甲,不过比正常盔甲要薄些,造型样式也更别致,上面纹刻的都是细密的蝙蝠纹。
老丁头有点担心,小声叹了口气:“这架势,不敢说八百里加急,至少也是五百里正旦大朝会刚过去,朝中诸位相公们尚未开衙当差,不知这又是出什么大事,哎!”
岂止是大事!
福宁殿。
张平甫一路疾行,身后披着的大氅打着卷,发丝略有些乱,一直走到福宁殿门前,却是驻足停步,似有些踌躇不前。
旁边小太监眨了眨眼,小心地觑了张护卫的神态一眼,心下登时诧异,不觉有些不知所措。
这张护卫速来守礼,从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小太监来福宁殿也有一年多,这一年多里,就没见张护卫失态过一次。
就是去岁东京城里闹盗匪,偷到皇宫的事,张护卫到陛下面前请罪,也是衣衫齐整,神情自若。
“平甫?进来吧。”
小太监正胡思乱想,就听门内传来陛下柔和的声音,忙轻轻替张平甫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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