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之时，寒风瑟瑟。

李大纬举着个“高价收车”牌子，在路边招揽卖车的客户，他身边只有几个刚入行，被使出来招揽生意的小工。

李大纬和周围的车贩子混的很熟，经常跟他们聊关于车的一切，也深刻的认识到，二手车这个行业，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其中的某些产业链，更是闻所未闻，比如翻新玻璃，腻子里加金属粉骗过漆膜仪，让李大纬不禁感叹，二手车水不深，深的是人性。

他已经适应了车行天下的人对他的讥讽，李公子跌落成李长工，一开始心理上还是很难接受，不过和这些风趣的城市打工人多聊了几次，李大纬还是渐渐接受自己也是打工人了。

每个月3000整的收入，刨去交通费和伙食费，已经所剩无几，他根本存不下什么钱，只能维持基本的生活，幸好已经消失踪影的父母，给他留了一套房子，否则，他要是再出房租，那根本不敢想象。

这种深冬天气，虽然穿个羽绒服，不过在户外，那也是受不了多久的，李大纬不想回去车行，那不是自己的“大纬车行”。

车行，现在是陈尔这个剥削者的，陈尔和以前相比，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以前的陈尔，在李大纬看来，简直是嘴巴抹了蜜，情商极高的人，可现在陈尔那中小人得志，对谁都呼来喝去的样子，着实让李大纬恶心。

这时候，一辆缓慢行驶的两厢思域映入李大纬眼帘，李大纬一眼就看出，这是一辆新款的两厢Hatchback版本，李大纬之所以没把这车认成是思域的typeR，原因在于，typeR这种车太过稀有，只有发烧友，才会花70万去买一辆手动挡前驱车，连个保养的地方都没有。

李大纬本能的在这辆缓慢行驶的车面前，摇了摇“高价收车”的牌子。

那辆思域降下车窗，伸出一个黄毛，问：“收车吗？我这辆思域怎么卖？”

“收，老板，这边走，咱们去车行天下里，里面有专业的评估师，我带你去。”李大纬像是背台词一样，把这些台词背了出来。

很多时候，这些路过的车，都是直接开走，或者降下车窗，没等李大纬把台词背完，便升起车窗走了。

不过，李大纬还是敬业的把这些台词背完，干这个，他从害羞，到了现在说完不带喘，还能面带微笑。

那辆思域没等李大纬把台词背完，便升起车窗，开走了。

李大纬并不意外，这是常有的事情，一开始他还有些生气，这些过客不尊重自己，渐渐的，他就不当一回事了。

李大纬苦笑了一下，今天早上的户外作业，估计要颗粒无收，还是先找个地方避寒吧。

那辆思域，又倒了回来。

车窗降下，刚才对李大纬一脸不屑的黄毛探出头来说：“李大纬！？”

“你是？”李大纬一头雾水的问。

“我苏力啊，我们一个号房的。”

李大纬低头仔细辨认了一遍，确定是苏力的模样，虽然半年没见，而且苏力已经把头发养长，还烫染成黄毛，如此看来，苏力还是难以改变他的装扮风格。

“你来卖车吗？”李大纬有些尴尬的问。

“来车行天下，不是卖车，那来干嘛，上车啊，李总。”

苏力并没有问，李大纬之前在狱中为何自称老板，现在却沦落到路边冻的鼻涕流，举个牌子收车，大概他知道，在狱中说的话，大都是吹牛的，吹多大的牛，在里面，都有人相信，大家也就无聊图一乐。

李大纬心想，这样也好，所谓的车行老板，只不过是曾经的一场梦，他本来就是当小工的水平，何必去解释自己曾经当过车行老板呢？

“大纬啊，你们车行收我这车什么价啊？”苏力一边开车，一边问。

“这个要问我们老板，具体的我也不太懂。”

苏力会心一笑说：“成啊，还是老板说了算，我很恨我的老板，不过我去上班干啥，还是他说了算。”

两人来到“尔优车行”，这时候正好有不少的人在看车，自从“大纬车行”变成了“尔优车行”之后，经营策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总结来说，就是，从之前玩的性质，变成了走量。

苏力扫视了一周之后，惊讶的说：“大纬，你的车行可以啊，这么多人。”

李大纬苦笑了一下，说：“不是我的车行，是我老板的车行。”

李大纬有些不情愿的告诉陈尔来了一台车，这时候他正忙着和一个准备买宝马5系的客户讨价还价，便随口一说：“你丫不会先验车吗！？”

这番话让李大纬很吃惊，自从自己从李公子落魄成为李长工之后，李大纬无非就是端茶倒水，洗厕所，和车有关的事情，就是洗车，用特制药水擦轮胎，让轮胎看起来新，其余的时间，都是在户外举着“高价收车”的牌子。

李大纬拿起漆膜仪，按照网络上和小工们的套路，开始验车了。

“大纬，我们是朋友，用得着这么认真吗？”苏力拍着机盖说。

“苏力，不是我出钱收你的车，是我老板，所以老板要我验车，我就只能验车。”

李大纬用漆膜仪开始在开始验车，这是他第一次验车，难免有些手忙搅乱，让他曾经的狱友看的质疑，现在车行里包括陈尔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忙着和客户推销，也顾不了对店里级别最低的李大纬指手画脚了。

李大纬按照网上学的，道听途说的流程，一通验车之后，对苏力说：“可以啊，原版原漆，才开了一万公里，而且没什么刮擦，发动机看起来也是干净的。”

苏力对于李大纬模糊的描述，失去耐心，说：“完啦？你没告诉我关键的价格！大哥，我要价格！”

“老弟，这车的价格，我得和我们老板申请……”

“找你们老板申请？你逗我呢，是我来卖车，不是你在4S店把车卖给我，你搞反了，你会不会收车啊，大哥，你还是叫你们老板来吧。”苏力这时候，露出了他市侩的嘴脸。

李大纬微微一笑，他对于曾经和自己称兄道弟的狱友，现在变成了这般不讲情面的嘴脸，并不意外，他见识了自己曾经的狗腿子一跃骑在自己头上，都已经看的风轻云淡，这点塑料狱友情，还有什么看不惯的？

李大纬说着玩，已经来到了陈尔的办公室，那个买宝马5系的客人终于离开。

“老板，我验了一车，两厢思域，您来把把关。”

“狗儿的，谁叫你验车的，你会验吗？”

“老板，是你让我验的。”

“我说过吗？妈的，李大纬，你丫的是不是不想干了？”

李大纬已经适应了陈尔对自己的呼来喝去，毕竟自己曾经对他过分。

出来混，迟早要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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