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但只能接受。一来我不是血族,二来,我饿了。很饿。
所以,当面前这黄色配金色花纹的大碗微微晃动了一下、手中握着的红色细勺变得软滑,我并没有在意。我以为我是饿坏了。眼花。手抖。
然后我就看着面前这大碗贴着餐桌软下去、塌下去,手里勺子如同有了生命,变得更加绵软、细长,从我的手指缝中鬼鬼祟祟溜下去,陷进桌上的一滩金黄色中去了。
我嘴里含着食物,一边嘟囔着,一边用手使劲揉揉眼睛——
——啊!!!
一条黄金巨蟒立在眼前!巨蟒,绝对的巨蟒!哥哥曾经对着熟睡的我翻开过一本百科全书,指着那滑溜溜、肚皮贴着地面前行的家伙,告诉我那是“蛇”,粗大的蛇叫“巨蟒”。但是一条印在书本里的蛇和一具喘着粗气、昂着三角脑袋、冷酷地盯着你的巨蟒完全是两回事!
我的脑袋轰然炸开,连尖叫声都仿佛被炸成了碎末,洋洋洒洒兜着头笼罩着我,全世界都被笼在恐惧的“嗡嗡”声中。我被自己死死钉在椅子上,鼻端是愈发浓厚的腥臭气,我眼看着那黄金大蟒不耐烦地眨了一下眼睛,朝着我“忽”一下张开大嘴,一条鲜红的蛇信子如同一个锐利的噩梦,直卷而来!
一定是噩梦。我闭上眼睛。哥哥。
我就知道是噩梦。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粗重的喘息声——然后,肩上一沉,颈中一紧,一道致命的收缩迫得我眼帘迸开、眼睛睁开——
餐桌旁所有的人,算上我,一共五个,人人都被巨蟒绕颈、动弹不得,只是不知为何,无人喊叫,一片静寂中,只听到巨蟒吐信的“嘶嘶”声、众人时断时续的喘息声,还有就是列车无知无觉、不停穿行、劈开黑暗时发出的“呼呼”声。
餐桌上,每人面前的黄金大碗和红色细勺不翼而飞!
我忍受着巨蟒令人反胃的恶臭,拽着颈中那粗重腻滑的蛇身朝身边望去,哥哥正切切望我,一只手朝我伸过来,另一只手掐住蛇颈,让那翻飞的红信远离自己的脸,他已不能说话。寄城低着头,两只胳膊伸直,抵死将那绕在颈中的蛇头推离自己,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一边耳朵已被蛇身缠绕得乌红肿胀,随时都会有血液破皮喷溅而出!再看姐姐,整个背已紧贴在餐椅靠背上,确切说,是大蟒将她连人带椅缠绕在位子上,丝毫动弹不得,稍微能动弹的是她那雪白颀长的颈子,她拼了命地向椅后仰去,以躲避蛇头的侵袭。
落英。他是唯一的一个。不闪不避。坐以待毙。他平静地望着他面前属于他自己的那条巨蟒,仍是那副无聊又无趣的表情,他甚至撇了下嘴,摊开两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是的,我没看错。属于他的那条巨蛇有点不知所措,变得有些怯怯然,探了两下头,吐了吐蛇信子,一副犹豫着要不要缠他的怂样。落英不耐烦起来,眼光一闪,落向别处,突然伸手,亮如白刃,指如闪电,直捣蛇口,“唰!”,定睛看时,他两指间已从蛇口中夹了一样东西出来,鲜红笔直,正是蛇信!但见那落英并不停手,执了蛇信就朝蛇颈处扎去!
一扎得中!
我亲眼看着那巨大蛇身软下去、软下去,扭动着,缓缓然,又变成了原来那个黄色配金色花纹的圆形大碗,红色蛇信又成了落英手中的细柄长勺。他起身,一手执勺,一手取壶,又往碗里添了些东西,施施然坐下,继续进餐。
始终没有看我们一眼。
我一阵气急,待要嚷嚷,突然颈中一紧,眼前一黑,喉头一阵腻甜,感觉身体里有个长翅膀的小人,想要挣脱我,扑棱棱试着起飞,试一下,再试一下,终于飞起来,飞走了,飞远了……
蓦然劈过来一句话,如同一个远远抛出去的套绳,准确地套住了那个想要飞向茫茫远方的小人的翅膀,生生将他拉了回来——
——“画海怎么不见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