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荣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只是机械的在路上走着,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害怕的地方,回到那个平静的家里去。一片素白之中,她就是一个不起眼的黑点,顶着冷风霜雪在山河大地中间蠕动着。
近十五公里,她从上午走到了天黑,腿脚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脸上的泪痕已经被冻干,旧围巾结满了厚厚的白霜,连额头上的头发和睫毛都是白色的,就像河边的雾淞。
很多地方因为冬天少人走动已经没有了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从雪里趟过来,当走进法台村里的时候,刘金荣莫名的感到一种欣喜。
看了看人家,她心里很想去张大娘家暖一暖喝口热水,又耽心打扰到人家,更不知道如果人家问起来应该怎么说,就这么犹豫着纠结着,人已经走出了村子。
这边路就好走了,车道被压的很硬,风也比河道那边小了许多。
等在冬夜里看到自家那朦胧的黄色灯光,刘金荣感觉一下子身上都有了力量,脑子里一下子什么都不想了,就想赶紧进了院子,去暖暖的炕上躺一会儿。
莫名的就有点儿激动,下坡的时候摔了一跤,顺着坡坎滑了下来,也没感觉疼,爬起来去开大门。
冻僵的手怎么也摸不到别门的栓棍,站在大门外面鼓捣了半天。小白狗跑过来激动的在门里大叫,尾巴都叫摇掉了似的,发出连串的鼻音。
张万礼推门走了出来,站在屋门口看过来:“谁呀?”看小白狗的样子也知道是熟人。
“大爷,我开不开门了。”
“金荣子?”张万礼大步走过来,把散乱在地上的柴禾往一边踢了踢,打开大门:“这是咋的了?怎么这前回来了呢?有啥事啦?”
刘金荣抱着书包绕过张万礼,也顾不上搭理急的乱转的小白狗,风一样跑进屋,小白狗跳着跟在后面。
把书包扔到北炕上,刘金荣几下把进满了雪的棉靰篓扒掉抓到炕上,抓过张景义的被子就往脚上捂。
张景义说:“袜子,把袜子脱喽。”
起来去给刘金荣拿被褥,张万礼踢开趴到炕沿上的小白狗,把刘金荣的棉鞋拿起来:“哎呀,这都灌满了,这是怎么了急哧忙慌的?”
张万智用盆子兑了些热水端过来:“洗洗,直接捂怕得疼。把身上衣服拿下来,全是雪,你这是摔跟头啦?”
刘金荣低着头把手脚伸在褥子下面:“嗯,下坡摔雪窝里了。”
手冻时间长了,这一沾暖气根本就不分瓣,不听使唤,解不开钮。
张万智把脸盆放到炕沿上,伸手过来帮着刘金荣解开棉袄钮,把棉袄从她身上扯下来,拿着笤帚拍打。
张景义把刘金荣的被褥拿下来铺,拿了条毛巾给她掸棉裤:“你这是,栽到雪窟窿里了?怎么全身上下全是。哎呀,这裤腿都冻住了,脱了脱了,一会儿化炕上了。”
刘金荣坐着褪下棉裤,扯过自己的被子钻进去,张万智把她的棉袄扔到北炕上:“别躺,用温水洗洗,要不然一会得疼的叫唤。起来洗洗。”过来拍了刘金荣一下。
刘金荣爬起来,把手脚在温水里泡了一会儿,这才感觉手脚是自己的了。
“怎么了你这是?遇上啥事了?”张万礼点了一袋烟问。
刘金荣说:“我不念了,学校不交课了,成天开大会,老师都跑了。”
张万礼说:“法台学校好像也停了,就堡里张老师还在交。不念不念吧,也没个用,识几个字就行了,那就在家好好呆着吧,也省得你妈天天念叨你。”
张景义伸手替刘金荣掖了掖被角:“走了多会儿?没吃饭吧?饿不?”
张万智把脸盆端出去,把水泼在外屋地上,说:“多会儿?二十多里地呢,快走都得小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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