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说完一翻肺腑之言后,停顿了下来,眼睛扫视着满朝文武。
此时的大殿内却是鸦雀无声,相顾无言,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他们则眼神急切地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
这是他们开始重新认识皇帝朱佑樘,认识到朱佑樘的治政理念。
一些想有所作为的官员无不欢欣鼓舞,一位有责任有担当的皇帝,总是能给予他们以信心,一些想着混日子的官员都瑟瑟发抖,知道这是碰到了难缠的君王,从每日坚持开早朝可见一般。
“启禀皇上,为了大明边疆安宁,臣自请前往陕甘督查此事!”马文升突然出列禀奏道。
朱佑樘见还有人主动请缨去西域调查哈密国之事,不由得大受鼓舞,官员里还是不缺敢于任事的官员的。
再一看竟然是左都御史马文升,不禁有些犹豫,这个马文升都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不远千里,跑到西域,这身子骨可吃不消啊,要是死在半路,可不好交代啊!
“马御史,哈密距离京城可是路途有些遥远啊,马老先生身子骨可经受得住?”朱佑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这个年代从北京跑一趟新疆可要丢掉半条命啊,更何况马文升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在这个年代已经高寿。
“皇上,廉颇老矣,尚能饭!臣不才虽不敢自比廉颇,但还能骑得驽马!”马文升说道。
“很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马老先生既然有此报国之心,朕岂能不成全,拟诏,封马御史为陕甘总督,统领陕甘边关事宜。”朱佑樘说道。
“臣领旨!”马文升叩谢道。
“臣弹劾礼部左侍郎李孜省,通过邪术妖媚君上,残害同僚,贪污不法。”刚回到朝堂的王恕出列启奏道。
朱佑樘其实早就知道李孜省这个人,成化皇帝在位的时候,就是他们这一帮人天天敬献丹药邪术,要不然成化皇帝也不会这么短命。
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这种事情皇帝不能亲自下场,否则就是落入了下乘。
任何一种改革,不能是皇帝亲自下场冲锋陷阵,毕竟要是皇上亲自下场,那事情就没有任何缓和余地,要么成功,要么就是失败。
“熙宁变法”就是前车之鉴。所以这些日子朱佑樘虽然看着李孜省他们几个很是不爽利,但是也只能憋在心里,就等有人开口挑头,他才还借坡下驴,将李孜省他们收监。
也许是朱佑樘刚登基不久,官员们还没有把好他的脉络,所以对他处于观望状态,这等了一个月,还是王恕这个新进朝堂之人开口。
“嗯,王天官乃吏部天官,纠察百官乃是应有之意,而李孜省此人,先皇在位之时,朕也有耳闻,素问风评极差,所谓空穴非来风,来人,摘掉他的牙牌,暂押入刑部大牢,调查清楚,再由三司会审定其罪!”朱佑樘点头道。
“皇上,微臣冤枉啊,王恕这是公报私仇,只因当年臣曾经出于一片公心阻止过他进入吏部任职,他忌恨在心,才进行打击报复。”李孜省出列哭诉道。
不等王恕自辩,朱佑樘率先开口道:“有罪无罪,你说了不算,王天官也说了不算,一切等调查清楚再定夺,若无罪自然会还你个清白,若有罪,则加罚!”朱佑樘说道。
满朝文武都看见朱佑樘对李孜省的态度,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可能新皇帝不爱炼丹,要知道李孜省在成化朝可是凭借邪术丹药上位的。
“启奏皇上,臣有本启奏。”王恕继续说道。
“奏来!”
朱佑樘最近最不怕的就是有事找上门,就怕满朝堂就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那样他想有所动作反而不知道如何下手。
“皇上,先皇晚年多有下中旨封有传奉官将近上千人,此举有违法度,而且这些人多是逢迎小人,毫无才能可言,臣恳请予以裁撤。”王恕禀奏道。
看来选王恕当这个吏部尚书是选对人了,王恕是一个眼里见不得沙子的人,有他在吏治应该会大有改观,成化朝的人浮于事的局势应该会有所整顿,这正是朱佑樘目前想要的。
治国,若烹小鲜。
急切不得,大明一艘大船,想改变航向,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慢慢偏离航向,再进行转弯。弯转得太急可是会翻船的。
“嗯,王天官,言之有理,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传奉官之事,朕为太子之时也有所闻,当时也曾经谏言过先皇,虽然为人子不可轻言父之过,但是在国事之前,些许私情可以先放一旁。此事就按王天官所奏请,予以裁撤。”朱佑樘应承道。
“皇上圣明,大明中兴有望!”王恕倍受鼓舞道。
原本他只是看皇帝对李孜省之流处置好不拖泥带水,于是想试探一下皇帝的反应,毕竟这个传奉官之事,涉及到先皇,先帝尸骨未寒,如果皇帝贸然改变,则有被说成不孝之嫌疑。
万万让王恕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竟然一口答应了他的请求。这能不让他振奋?任何下属都是希望得到老板赏识的,王恕此时就是这种感觉。
“王天官,朕听过这么一句话‘故当今之时,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国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则兵强而敌弱’。此话何解?”朱佑樘看着王恕问道。
王恕一听皇上如此问,全身都震颤起来,这等了多少年,终于盼到一位赏识自己的君王,要知道王恕可是“三原派”创始人,重在事功,皇帝明显想有一番作为,如何不让他振奋。
王恕激动地回答道:“回陛下,这话的意思是‘治国首在治吏’。”
“很好,王天官,治国首在治吏,天官,你的责任重大啊,大明能不能中兴,起码有一半责任在吏治,毕竟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人去做,如何选对人,你们的吏部可是重中之重。”朱佑樘深情道。
“陛下,为了大明中兴,老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恕异常认真地叩谢道。
“所谓用人不疑,既然朕将此重任交给天官你,朕也要充分信任天官,朕今天在此金言玉口,从今往后,传奉官之事,从今日开始,再无此例,任何官员的任命都经过吏部删选,内阁审批,再由朕裁决。官员的任命今后都需要经此过程筛选,否则不合法度。不予承认。”朱佑樘郑重道。
“吾皇圣明!”文武百官齐齐真心跪颂道。从声音听出来,这一次还真有几分情真意切。
朱佑樘也知道他自己这个决定有些草率,文官集团筛选出来的官员不一定附和他的心意,他们也许是经过党争,亦或者是妥协而来的产物。并不是他这个皇帝心目中理想的合适人选。
但是这个人一定是最能服众的那一个。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规矩破坏容易,但是立起来却难了,特别是皇权这种不受控制的怪物,一旦放出牢笼再想收回来就难了,人的欲望是无限的,比如说成化皇帝这种传奉官制度,就是如此,不受控制就泛滥成灾。
后世子孙更是有样学样。其中正德皇帝最是疯狂,末代皇帝崇祯帝更是到了卖爵鬻官的地步,那是灭亡之诏。
“退朝……”值日太监喊出了今日早朝的结束语。
大臣们都有些意犹未尽之意。今天的新皇帝给了他们太多的信号,而且个个都是积极的信号,能不让他们心潮澎湃吗?
“希贤兄,晚上聚一聚?”谢迁拉着李东阳来到刘健面前说道。
“正有此意!”刘健立马同意道。
于是三人交会了一下眼神都心领神会,默然走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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