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玛勒村这条四通八达的马路两边,今天显得比往日都要热闹许多。
或许是艾力家过乃孜,来了不少客人的缘故。
或许是来客的交通工具,不再是随处可见的两轮自行车。
艾力家院外,除了不同规格的年代不同的自行车外。
还有一辆罕见的摩托车和一辆大屁股上是篷布的绿色吉普车。
这小山村难得有人开着小车到这里来,一大群孩子怯生生又好奇地围了过来。
他们不时用手触摸这吉普车的倒车镜,如叽叽喳喳的喜鹊兴奋不已、评头论足。
成年的村民们三五成堆,也远远站在一旁指指点点着。
艾力家院外村民们看的、说的热闹。
院子里更是热闹非凡。
维吾尔族群众吃饭很简单淳朴。
不似汉族人招待来客那样摆上八个盘子九个碗的。
他们招待贵客只有一个主食,用大米、胡萝卜、羊排羊肉、皮牙子(洋葱)、葡萄干做一大锅抓饭。
正宗的羊肉抓饭每粒米饭上都包裹着香味四溢的羊肉味,回味浓厚,嚼劲十足。
主人还会摆些水果、干果、油炸果子之类的。
还有一壶香喷喷的奶茶。
艾力家的正屋、后院平坦的草地上都铺着羊毛毡子。
最尊贵的客人或年长的老人在正屋吃饭。
其余人围成个圈在后院的羊毛毡子上盘膝而坐。
人群中心的羊毛毡子上铺块花布,上面摆放着美食。
艾力陪同客人坐在正屋。
小儿子艾合买提陪坐,并给客人们倒奶茶。
女主人玛利亚和大儿子尤努斯陪同几十个客人分别坐在树荫下的羊毛毡子上边吃边聊。
两个嫁出去的女儿给客人们端饭倒茶。
那孜古丽吃着脆响的桃酥从院外走进来。
她金黄色的秀发、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无不彰显出这是个到了怀春年龄的女孩子。
大姐胡西旦生育孩子后,身材发福了。
她扭动着臃肿的身体迎着那孜古丽走来,“你是不是又到骆滨家了?注意点,别让阿不都许库叔叔看到!”
那孜古丽从小就不大喜欢挑剔的大姐,将桃酥塞进口袋,细声细语地解释,“是妈妈让我给羽姨家送抓饭的,一会儿,我还要给沙拉阿姨家送一盘子。”
胡西旦轻哼了一声,夸张的动作跑向正屋,夸张的表情、夸张的口气跟正屋的贵客阿布都许库打招呼。
那孜古丽看着故作扭捏姿态的大姐的背影,俏皮地对着她耸耸鼻子。
伊力米努尔盛了一盘抓饭,“那孜古丽,给巴格达提叔叔送去,我听羽姨说,沙拉阿姨去放羊了,巴格达提叔叔在清扫羊圈,没人给他做饭,让他热着吃撒。”
那孜古丽双手端着抓饭,看着抓饭里没一点羊肉骨头,提醒道:“姐,没羊肉。”
伊力米努尔用锅铲在大锅里翻腾了两边,铲了块最小的骨头放在抓饭上面。
那孜古丽没再说啥。
她见姐姐抠门的样子,心想,要是让姐姐知道,她刚才给骆滨家送的抓饭有好几块肉骨头,会不会挨骂?
伊力米努尔看出了妹妹的小心思,打趣道:“你以为我刚才真的忙呀?!我是故意让你给羽姨家盛抓饭的,就知道你心疼骆滨。算了,没有羽姨一家,我的汉话不会说这么好,尤努斯和艾合买提也不会顺利考上中专,这么多年的邻居,羽姨给咱们帮了不少忙。”
那孜古丽记得幼时,每逢傍晚,街坊四邻喜欢读书的孩子都会搬着小板凳到骆滨家的院子里,让羽姨帮着辅导功课。
在阿勒玛勒村的老少爷们心中,最美的女人是李羽,最有学问的人也是李羽。
李羽是阿勒玛勒村老少爷们心中的白月光。
那孜古丽撅着嘴埋怨道:“我还以为二姐也忘记了呢,我看,大姐都忘记了,她参加中专考试前,是谁帮她复习功课的,要不是羽姨,她能考上嘛?!哼,没良心的!”
伊力米努尔笑着催促道:“快去呀,巴格达提叔叔还等着呢。”
后院又不时传来一阵阵哄笑。
沙枣树乡有名的说笑家买买提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为人幽默风趣,满肚子都是诙谐有趣的故事。
他妙语连珠的故事、夸张的表演让围观的来客哄堂大笑。
一阵阵大笑夹杂着男人们粗野的口哨声传出院外。
吃完午饭的骆川见家里的洋火快用完了,爸爸是抽着呛人的莫合烟。
他去川疆百货给家里添置些生活用品。
小四川见到骆川眉开眼笑,“川娃子哟,你总算回来咯,把你妈盼地哟,咋,把媳妇带来了?听说还是我们四川老乡?”
骆川满脸笑意,递给骆川两张10元钞票和一个罐头瓶子,“廖云老家是成都的。叔,买一条烟,十盒洋火,再打半公斤醋。”
小四川手脚麻利地忙乎着。
他把骆川购买的物品放在柜台上,羡慕的神色说道:“这艾力面子就是大,听说,西域市副市长阿布都许库都来了,坐着吉普车,你见到没?”
“阿布都许库?”骆川蓦地抬头询问,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熟悉了。
会不会是多年前听到的那个名字?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骆川心里泛着嘀咕。
小四川瞅着骆川怪异的表情,好奇地问:“你认识阿布都许库?对了,你在西域市中学上班,要是认识他好呀,批撒子条子可方便地多咯。”
骆川摇摇头,“人家副市长咋会认识我。叔,我走了。”
他走出百货店,并没穿过马路,而是顺着墙根朝艾力家走去。
艾力家的垒土院墙也不高。
骆川站在墙外翘脚朝里望去。
只见艾力家廊檐下,一位穿着气派、器宇轩昂的维吾尔族中年男子正跟艾力交谈着。
骆川望着男子的双眼,若有所思。
当那双熟悉的双眼探询地望着他时,骆川才察觉自己盯着这个帅气的维吾尔族男人许久了。
他心里嘀咕着今天是失态了,转身穿过马路朝家里走去。
骆川走进厨房,廖云正跟妈妈李羽收拾着餐桌。
廖云很勤快,洗着碗筷,跟李羽聊着学校的趣事。
骆川把醋瓶子摆在案板上,轻描淡写地随口提了句,“艾力叔叔家把西域市副市长阿布都许库请来了。”
李羽正用抹布擦拭着八仙桌,轻轻哦了声。
她放下抹布,对着长子轻语道:“老大,你帮帮小云,我去看看老三和老四是不是又贪玩了,明年高考,得抓点紧。”
骆川望着妈妈急切凌乱的脚步,心中了然。
李羽走进正屋,对着嬉笑打闹的两个半大小子轻斥道:“闹闹闹,都啥时候了,还这么放松。三十白,你不懂的地方问问你大哥、三哥,都别出门了,在家里学习!”
骆波看出来妈妈此刻的心情不大好,识趣地从书包里拿出课本,乖巧的坐在八仙桌旁。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艾力家没有了笑声,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来客们推着自行车相继离去。
那辆被小孩围观的绿色吉普车驾驶室挤满了人。
除了阿布都许库一人坐在副驾驶室,后排座挤着六个人。
后面的篷布车斗里挤了十一二个人。
艾力对着慢慢启动行驶的车子高声喊道:“霍西(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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