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滨笑着摆手道:“阿乡长,别这样说,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没个难处撒?!”
阿曼太见周老板唉声叹气,给他宽心道:“周老板,你也别为加尔肯发愁了,以后,不是你一个人帮他。地区最近下发了个文件,地区几个单位跟沙枣树乡成结对子单位,听说都是有钱的单位来沙枣树乡,到时候,乡里的贫困户,这些单位都要帮的。”
周老板并没因为这个好消息而乐观。
他摇着头、撇着嘴,嫌弃道:“阿乡长,我把话撂到这里,加尔肯不该掉喝酒的毛病,就是胡大老天帮他,也扶不起!”
这次座谈会的最后一项议程是组织乡里的富裕户学习关于地区政府下发的相关“扶贫”文件。
阿曼太声音提高八度,“好了,各位老板们,都别说话了撒, 我们学习几个文件。”
他见沙枣树村的沙场老板艾尔肯一脸的不耐烦,连声安慰道:“艾老板,再坐一会儿,我知道你是沙枣树乡最有钱的老板,西域市有很多生意要做,可是,你现在已经在沙枣树乡开沙场了,乡里的工作还是要支持下嘛。”
艾尔肯趾高气扬的神态,鼻子哼哼几下,掏出香烟抽了起来。
骆滨坐在艾尔肯稍靠后的位置,他听说这个开沙场的艾尔肯是那孜古丽的公公,不由多看了几眼。
阿曼太见会议室安静下来,
他拿着红头文件,清清嗓子宣读起来。
“……新疆贫困地区长期摆脱不了贫困的根本原因主要是经济发展落后,尽快改变新疆农牧区贫困落后的面貌,是新疆农村扶贫开发面临的主要问题。发展是第一要务,发展是解决贫困地区一切问题的关键所在……利用贫困地区的优势资源进行开发性发展,依靠勤劳智慧实现脱贫致富。特别是抓住自治区大力发展种植业、养殖业、林果业的有利机遇,结合贫困地区优势资源,优化农业产业结构,促进贫困地区优势资源的转换,使种植业、养殖业、林果业和家庭手工业作为解决温饱、提高收入的主导产业……”
“……各县市要按照五到户的扶贫工作要求,即项目覆盖到户、政策落实到户、帮扶措施到户、科技培训服务到户、效益兑现到户,确保贫困户真正得到实惠……”
阿曼太看着台下不少昏昏欲睡的富裕户,心中倍感无奈。
扶贫工作是全社会的事,可是不少人总觉得与自己无关。
他见骆滨一直侧耳倾听,听得很上心,很认真,合上文件总结道:“最近,自治区扶贫开发办召开会议,专门研究了2003年自治区扶贫开发工作 ,今年的扶贫工作是新思路、新举措、看上去跟你们无关,实际上跟你们所在的各位息息相关。不说别的,就拿沙枣树乡的沙场、砖厂来说,当初允许你们在这里开厂子,乡里可是让你们解决贫困户就业的,会后,你们自己统计下,沙枣树乡的贫困户咋在你们那里有几个就业的?你们可不要挂着羊头卖狗肉,打着解决贫困户就业的幌子,不解决贫困户就业的事。乡里扶贫干事前几天做了统计,就阿勒玛勒村的骆滨有21个贫困户在那里打工,你们真的要像骆滨学习,不能光让骆滨当带头羊,你们每个人都要当扶贫的带头羊。”…
一直双手抱肩的周老板看上去闭目养神,等阿曼太话音刚落,高声问道:“阿乡长,我刚才听到文件里的话,优势资源转化为扶贫资源,要是我这砖厂接受那些扶不起来的贫困户就业,乡里给我撒派当子撒好处?”
阿曼太就不喜欢周老板这种讨价还价的嘴脸,不悦的怨怼道:“你啥事不干,就像要派当子,咋啥好事都让你沾了?你先解决贫困户就业的事再说!”
他双手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喊道:“散会!骆滨待会儿到我办公室去。”
小会议室传来踢踢踏踏的拉椅子推桌子的声音,懒散而又慵懒。
这声音让阿曼太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知道今年的扶贫工作不好干。
上级层层压实责任,而乡村是落实这项工作的最基层。
压力大,不好干。
会后,骆滨坐在阿曼太办公室。
阿曼太给骆滨倒杯开水。
骆滨没接水杯,而是起身用手在阿曼太的发顶使劲拽下一根白发。
他把白发递给阿曼太看,“阿曼太哥,你才多大,也就三十六七吧,咋就 长白头发了?”
阿曼太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从骆滨手中接过白发,摇着头感慨着,“愁的,为扶贫工作愁的。你没见你二哥吧?前阵子在地区党校开会,我看见他都快成小老头了,他的白头发比我还多。你以为我们这些工薪族挣点工资容易呀?!”
骆滨戏谑道:“你现在是乡长就有白发,等你当了县长不是满头白发啊?!”
阿曼太一本正经地摇头道:“等我当了县长那天,成了光头了。知道为啥吗?为了扶贫工作愁的头发掉光光。”
骆滨捧腹大笑。
阿曼太也跟着嘿嘿直笑。
俩人笑够了,才言归正传。
阿曼太询问骆滨,“老三,李献今天咋没来?”
骆滨眉毛微微挑起,纳闷道:“咋?你不知道?李大哥的结对子户老薛昨天下午爬到屋顶扫雪,摔下来,李献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呢。”
“啊,还有这事,我咋没听说?”阿曼太心急如焚,“摔得严重吗?这个老薛老婆子浑身是病,本来日子过得不错,因病致贫,他万一摔坏了,他家可咋脱贫撒!”
骆滨见阿曼太张口闭口就是扶贫,都快魔障了。
他宽慰道:“应该没问题吧。要是摔得严重,李哥早就给我说了。”
阿曼太松口气,询问道:“老三,你想过没?发展养殖业?”
骆滨如实回答:“想过,只是现在没钱买牲畜,一直也没考虑。”
阿曼太跟他露底道:“我最近到地区跑了个项目,给乡里的贫困户发放扶贫牛羊的项目,现在啥都办好了,就是缺管理牛羊的人。”
骆滨诧异,“扶贫牛羊既然是给贫困户发的,让他们自己管理嘛。”
“你再 别说贫困户自己管理的事了。”阿曼太无奈又沮丧地摆手道:“去年,艾力叔跑了个扶贫羊的项目,沙枣树村的40多个贫困户每家发放3只羊,不到一周时间,我们去贫困户家看羊长的咋样。100多只羊一只也没了。有的贫困户说是乡里白开送的羊,全部宰了吃了。有的说是没有羊圈,直接便宜买了,换的那点钱也跑到巴扎花光了。还有的贫困户把羊换酒喝了。再别提了,去年艾力叔还挨批了。”
阿曼太愁眉苦脸道:“刚才开会,周老板没说错,有些贫困户真的扶不起,他们身上的等靠要思想根深蒂固了。真发愁啊。”
骆滨也不好说啥,只得安慰道:“阿曼太哥,你们乡里咋安排,我咋做。”
阿曼太点点头,“行,这个项目跑办完,可能落实也要到八九月份了。我准备跟你家老二的单位学,把贫困户的扶贫牛羊集中在一个养殖大户那里帮着管理。”
骆滨低声嘟囔着,“吃扶贫牛羊,这种人还真扶不起。”
阿曼太的口气充满了力量,像是在给自己鼓劲,“老三,乡里的贫困户,扶不起,我们也要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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