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眉苦脸的杨明走到灰头灰脸的骆滨面前,张口就说:“骆老板,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困难来找你求助了。”
老肖开的纽荷兰拖拉机正犁地,扬起的灰尘在春风的吹拂下四处飘洒。
骆滨忙拽着不顾头不顾腚直往拖拉机旁走的杨明朝地头走去,“杨乡长,地里土大,太脏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不用亲自来的。”
杨明忙摇头,“不行,这事,我必须亲自上门求你。”
骆滨从裤兜掏出一个窝得皱巴巴的烟盒,递给杨明一根烟,又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着。
他又不急不慌地点了根抽几口,“杨乡长,啥事把你愁的,快成了小老头了,我记得,你比我小两三岁。”
杨明唉声叹气,“乡里要扩大种植甜菜的面积,这是个死任务,我在村里动员好些天,没点效果,这不,我只能求你帮忙了。”
“种甜菜?”骆滨眉毛微挑,“哎,怪不得你愁成这样呢,种甜菜是最窝囊的事,卖甜菜实在太难了!”
杨明可怜巴巴地央求着,“我知道,村民就是种费工的红花、没钱挣的胡麻,都不愿种甜菜,可,哎,我都被华领导尅了好几次了。你就帮帮我吧。”
骆滨最见不得别人低三下四地求他,更何况还是个分管农业工作的副乡长,他眉头皱着,猛吸两口烟说:“杨乡长,这样行不?我家的50亩口粮地,50亩机动地全种甜菜,行不?”
杨明伸手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火柴棍粗的空间,哀求道:“你这万亩地也种点,哪怕种100亩地都行,我都能交差。”
骆滨双手一把将杨明的右手抓住,脆声道:“行,就当是支持杨乡长的工作了,我这里也种个100亩地。”
杨明感动地紧紧握着骆滨的手,“阿曼太书记临走时就告诉我,遇到难事找你准没错,骆老板,骆大哥,谢谢你了。有你这200亩地垫底,沙枣树乡1000亩地甜菜的任务,应该没问题。”
骆滨憨笑道:“别这么客气,杨乡长,给你说实话吧,我种这200亩地甜菜,家里口粮地的甜菜卖给糖厂,这地里的100亩地就没打算卖。”
“你不卖?那你打算干啥?”杨明纳闷。
骆滨指着远处的棚圈说:“冬天育肥马牛羊,马牛羊吃了甜菜,那膘情好的,亚玛牌子的很。”
尽管骆滨这样宽慰杨明,可杨明还是感激涕零地感谢着骆滨。
晚上,骆滨风尘仆仆回到家,跟父亲商量种植甜菜的事。
骆峰气的一蹦三丈高,吹胡子瞪眼睛地吼着,“不行,我就是把100亩地撂荒一年,也不种甜菜!”
骆滨知道,多年前自家种植甜菜后卖甜菜难这事彻底伤了老父亲的心,忙耐心解释,“爸,杨明乡长上门找我帮忙的,他说,乡里新来的一把手华殊给他下了死任务,今年沙枣树乡种植甜菜任务不低于2000亩地,可是村民们没人种,这不让我带头,杨明这人挺实在厚道的,也是个给老百姓干实事的领导,咱支持下他吧。”…
骆峰抽着烟,低声嘟囔着,“听说,这个新领导不咋地,农村的事,屁都不懂,她咋不问问,农民为啥不种甜菜呢?现在都啥年代了?又不是几十年前计划经济那会儿,下任务。狗屁不通的主,沙枣树乡咋来了这么个二货?!怪不得,乡里老百姓背地里叫她一指霉呢?!”
“一指霉?啥意思?”骆滨自开春就在地里忙活,哪有闲工夫跟其他人谝闲传子聊天的意思,他好奇的望着父亲。
骆峰冷哼两声,“咱沙枣树乡老百姓都说她,指哪儿,哪儿倒霉,让百姓强行干啥,啥不挣钱!私底下就喊她一指霉。”
“哈哈哈”骆滨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新上任的领导竟然没干几天,就得了这么个绰号,是挺稀奇。
骆峰见儿子笑得前俯后仰,也乐开了,继续说着沙枣树乡村干部和各族百姓对这个从未谋面的乡领导华殊的评价,“听说,乡干部说她做事狠绝,没点人情味,背后喊她灭绝师太村干部也反感她瞎指挥工作,私底下叫她天山童姥,还有更可笑的呢,知道少数民族农牧民叫她啥不?”
“啥?!”骆滨更是来了兴致,爷俩难得一次私底下议论乡干部,这真是破天荒。
“欺瞒古丽。”骆峰边说变笑,笑得快岔气了。
“欺瞒古丽,咋叫这名字?”骆滨是没反应过来。
骆峰用右手拇指指腹揩去笑出来的眼泪,解释着,“听说,她瞒着县上要扣除种植大户今年冬麦的粮食补助,还不让乡干部对种植大户说,尽干些欺上瞒下的事,她人又长得漂亮,跟花一样,少数民族农牧民喊她欺瞒古丽。”
骆滨又笑得前俯后仰,可是笑着笑着,就笑不起来了,他双目瞪得溜圆,追问:“爸,刚说啥?不给种植大户冬麦的粮食直补了?真的,假的?我这里可有1000亩地冬麦呢!”
骆峰也敛起笑容,怜惜地望着儿子,难过地说:“老三,这消息我也是从你巴叔那里听到的,好像是真的,这几天,我跟你妈一直不知道该咋给你说呢,你这1000亩地冬麦,少说没了七八万块钱。别为这事生气了,谁叫咱乡里来了个这么个外行呢?你巴叔听他朋友说,咱乡里种植大户就你种冬麦,其他人没种,这个一指霉在会上说,你一个人翻不起大浪,扣就扣了,她不怕你去县上告她。”
“妈的,老百姓没白给她起一指霉的外号,还真是这样,她指哪儿,哪儿倒霉,这下,我可倒了血霉了。”骆滨忿忿不平,“算了,以后再不种冬麦了,就是乡里种冬麦的任务完成不了,求我种冬麦,我都不种,咱沙枣树乡来了不少一把手,哪有这个一指霉瞎球指挥的。”
骆峰见儿子心存不甘,继续劝说着,“老三,钱是身外之物,你巴叔害怕你去县上告状,让我提醒你,别跟这个霸道不讲理的女人闹,吃亏的是咱。”
“放心吧,爸,我知道,只是,以后这个一指霉让我配合乡里的工作,我没那个闲工夫,这次,种甜菜,就当是帮着杨明了。再说了,我也没打算把甜菜卖给糖厂,到时候,收回来堆在地头,冬天育肥马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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