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五月,中山郡下辖安喜县城。
城外小河,河边有一颗双人合抱大小的柳树。
时近仲夏,此地虽是冀州北部,天气却也炎热异常。
正值午后,柳枝在微风轻拂下摇摇晃晃,映在水中的倒影也显得沧沧凉凉,为树下的青年男子带来阵阵清凉。
男子身着一身白衣,半躺在树下,身下铺着一张草席,手中拿着一杆自制的鱼竿。
说是钓鱼,但身旁的鱼篓空空,显然一无所获。
再看男子握着鱼竿的手早已松开,任其搭在臂上,脸上盖着一顶遮阳的草帽,在这个宁静的午后发出阵阵鼾声,早已与周公相谈甚欢……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面走来一位四五十岁的青衣老者。手中拎着一个提盒,走到男子身后约两丈处,便听到了男子的鼾声。
老者不由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发现白衣男子果然已经睡着,不禁摇头苦笑,眼中却满是宠溺之色。
于是慢慢将手中提盒放下,取下盖在男子脸上的草帽,又将自己外衣披在男子身上,同时掸去落在男子身上的枯草落叶。
整个过程老者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白衣男子……
做完这一切后,老者静静侍立在一旁,也不言语。
夏日午后的风,轻轻柔柔,男子睡得很香。
在梦中,他离开了这个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娱乐生活的东汉末年。
回到了后世,继续他那紧张刺激的宅男生活……
只可惜半个时辰后……
男子揉了揉模糊的双眼,眼前的一切景象让他无比沮丧,不由得发起了呆……
果然还是这该死的汉末……
“郎君,您醒了。”
身后老者的声音传了过来。
男子微微一愣,然后急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毕竟他在梦中刚干完了一大碗加了三个荷包蛋和两根香肠的泡面……
“额……福叔,你什么时候过来了?”
男子扭过头来,随口一问,有点没话找话的意味。
再看男子口中的‘福叔’,已经将提盒打开,从里面拿出糕点,端到男子面前。
他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从半月之前开始,自家郎君就一定要在两餐之间吃些糕点。
不过好在家境富裕,不缺这点粮食,福叔就吩咐厨娘每日准备了些糕点,以备郎君取用。
男子名叫林朝,本是后世一宅男,某一日买到了自己心仪的三国游戏,当晚便开始了匡扶汉室的伟大征程。
只是那一夜的征程太过紧张刺激,早晨摸着饥肠辘辘的肚皮出去吃东西时,两眼昏昏不慎跌倒,磕到后脑勺,就此一命呜呼!
这种行为堪称游戏史上出师未捷身先死之典范……
林朝吃着糕点,回想着自己前世的经历。
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只觉半世浮华的宅男经历,终究不过一场梦……
穿越半月有余,林朝也总算弄明白了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
安喜林氏,说不上是士族门阀,却也算得上县内豪强。如果非要比较的话,大概就和张飞张三爷差不多,都是那种有钱有势,但是祖上没有出过名人高官,只是家境殷实的土豪而已。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林朝,字子初。
朝者,日出之阳,万物之始也。诗经有云,以永今朝,以永今夕。望吾儿如清晨日光一般,褪去黎明之暗时,恪守本心!
这句话,便是父亲林宏为林朝取字时说过的话。
足可见林宏对自己这个长子的期望之大。
为此,他甚至不惜奉上大半家财贿赂太守,在三年前为林朝举了一个孝廉。
可别小看这个这个小小的孝廉,这个身份可不亚于后世的进士。要知道在汉代,郡国最高长官太守才有资格举孝廉,并且每年只有一个名额。
本来林朝应当入朝考试,如果通关的话朝廷便会授予郎官,也就是后备官员。
只可惜刚好碰上黄巾起义,近百万的黄巾军盘踞在华夏大地,而冀州更是重灾区,到处都是黄巾流寇,路不能行。
更巧的是,在黄巾起义的一个月后,林朝的父亲林宏病重辞世。
纵然黄巾起义短短十个月就已经基本平定,可林朝却要为父亲守孝三年,入京之期就这样一直被耽搁了下来。
现如今,孝期已满,但林朝还是一身白衣,也习惯了。
林朝吃完糕点后,抬头正迎上福叔欲言又止的目光……
“福叔,有什么事吗?”
对这位服侍了林家两代人的老管家,林朝心中很是敬重。
“郎君……”福叔欲言又止,面带难色。
事实上,自林宏死后,林家上下就已经称呼林朝为家主了,只有福叔还用‘郎君’这个旧有称呼。
“福叔有话尽可直言,此处无有旁人,无需避讳。”林朝看出了福叔的为难,开口笑着宽慰道。
福叔闻言,这才开口说道:“郎君,非是老奴这个做下人的多嘴,只是老家主临终之前,让郎君待到孝期满后,便赶赴京城,接受朝廷考核,好以此为官,光宗耀祖。”
“眼下孝期已满,老奴就想着,郎君是不是应该遵从老家主遗愿,启程赴京……”
福叔说到这里,想起林朝的父亲林宏,眼角垂泪不止。
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急忙又解释了一句:“郎君切莫误会,老奴万不敢用老家主来压您,郎君若是不信,老奴愿以死以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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