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迷雾外面,肃穆的临城基地矗立在那里,灰色的墙壁贯穿整片视野,城墙足足有十来米高,扎实的地基让灰色的城墙看上去像山脉一样坚不可摧。
城墙的中开辟着密密麻麻的洞眼,而城墙的顶端又一个又一个的垛口连接在一起。
每隔数十米,还会有一座高塔立起,塔上没有摆放着任何武器,却充斥着煞气。虽然高耸的城墙挡住了城内的景象,但是这样狰狞的防卫很难不让人产生充足的安全感。
而在城墙的北面,一个穿着夹克的年轻人站在城墙上,他的嘴里叼着一根烟,他远远地俯视着从北面跑来的两个难民,以及身后追逐着的九只瘤狗,轻飘飘地对身边的军官讲:“赵队,这点事用不着你们,正好用它们来试试我的新枪。”
赵队长眉头一皱,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虽然他对这个年轻人无组织无命令的行事作风非常不满,但是他毕竟是稀有的视觉系觉醒者,是自己的上司费了不少力气才争取过来的,哪怕自己对他有着诸多不满,但是在他没有违背军规军纪的情况下,他也不好说些什么,甚至还要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赵队长朝着身后的传令官打了个手势,侦察组已经确认只有九只瘤狗从迷雾中跑了出来,看来确实不用兴师动众,交给吴蔡一个人就足够了。
吴蔡猛吸了一口香烟,把烟灰连带着剩下的烟头吐在地上,随后腮帮子一动,吐出个白色烟圈。
他的双手迅猛如雷,眨眼间就从夹克中取出了两把柯特尔左轮,两柄左轮在手中旋转了半圈,然后他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连续按下扳机,左手四下,右手五下,九发子弹井然有序地穿过细小的烟圈,朝着远处飞去。
看着子弹在半空中滑行的轨迹 ,吴蔡先是皱了下眉,随后很快舒展开来。烟圈在半空中越变越大,在枪响后震动后逐渐变淡。
当然,和烟圈一起消散的,还有九只瘤狗,它们的头顶有着整齐划一的血洞,子弹顺着它们最脆弱的双眼中间一穿而过,没有一丝偏差,九只瘤狗安详地躺在地上,没有再发出一丝动静。
吴蔡朝着右边的枪口吹了口气,随后左手的柯特尔再次旋转了半周,随后把两杆枪重新塞回了皮衣中。
苏泽不知道他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临城,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梁玉希的后背,和毫无生机的灰色土地。
再后来,他好像感觉到了身后有绒毛擦过的感觉,随后是一阵枪响,一阵密集的枪响,他被绊倒在地上。
他抓着梁玉希的脚踝,可是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冰冷,随后自己周围却又变得温暖异常,他努力抬头,想看清周围是怎么一回事。
苏泽睁开双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大片的瘤狗尸体,那是子弹留下的痕迹。随后他像扭动生锈的机械一般扭过了自己的头,他看到一个枪眼,一个在胸膛上的枪眼。…
赵队长经过了短暂的诧异,突然变得愤怒起来,他向吴蔡质问:“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她是无辜的!”
“你也看到了,我失误了,好在子弹穿过了她的身体后还是洞穿了瘤狗。”吴蔡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赵队长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我是说,你为什么不救她,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再开一枪把子弹打偏的。”
“赵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这子弹可是研究院特供的子弹,拿到黑市上去,别说一个幸存者了,三十个都能换的来。”
“这就是你把人家杀了的原因?”
看着丝毫 不给自己台阶下的赵队长,吴蔡也来了火气“老子就是把那个难民给杀了,怎么了,我还嫌杀了她还脏了我的枪呢,你想拿我怎么样?你他妈的可别忘了,老子可是李连长亲自请过来的,你还想因为这点小事把我弄死不成?老子是视觉觉醒者,老子的命就是比你们这帮贱民的命金贵,懂吗?”
“玉希。”苏泽伸出了手,梁玉希的身体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用手拉住了梁玉希的衣角,然后一头栽在了地上,他的额头被地上的石块划破,他把额头抵在地上,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染红了他的两颊,他面朝着临城基地的北城墙双膝着地跪着,像是一尊雕塑。
“死了,全死了。”一种超越了痛苦和绝望的情绪占据了他的身体,身体中那本应该枯萎的藤蔓开始感受到主人的悲怆,重新焕发出生机。
一株巨大的藤蔓跟着苏泽的血液一起沸腾,上升,从苏泽的后背中冒出,一米,两米,三米……一直到十五米,一株足足有十五米长的粗壮藤蔓从苏泽的后背中钻了出来。
苏泽染血的额头离开了地面,在双眼的一片血红中,他盯住了城墙上持枪的那个年轻人,好似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告诉了他谁才是杀害自己爱人的凶手。
苏泽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开始加速,再加速,他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城墙脚下,想要派人铐起吴蔡的赵队长看到这株巨大的藤蔓,一时也愣在了原地。
到底要不要开枪,这个念头还没有在赵队长的脑海中转完一圈,苏泽已经冲到了城墙脚下,巨大的藤蔓一个横扫,城墙表面就开始不断的有碎石落下,像是发生了一场泥石流。
基地背面的城墙在十五米巨藤的猛击下摇摇欲坠。赵队长惊慌地指挥着士兵们撤离,狂妄的吴蔡此刻也变成了缩头 乌龟,躲在士兵中间。
忽然间的剧变让北城墙上乱作一团,谁也没有料到在没有虫子突袭的情况下会出现这样恐怖的情况,想要上到高塔上的士兵们也随着城墙的颤动纷纷坠落下来。
巨大藤蔓扒住了城墙的边缘,直接托着苏泽升到了半空,苏泽看着躲在几名士兵身后的吴蔡,目光锁定住了他,他的声音好似指甲划过黑板,异常刺耳“就是你杀了我的女人?”…
苏泽站在巨藤之上,他身上的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头发乱蓬蓬的,血顺着脸颊滴在藤蔓上,活脱脱是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吴蔡甚至都没有拔枪的勇气,他面对着浑身浴血的恶魔,双腿止不住的打颤,他不知道如同绵羊般温顺的难民怎么会是这样恐怖的怪物,他刚想下跪求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前面。
面对着站在巨藤上的苏泽,赵队长尽管心里直冒凉气,但还是咬着后槽牙讲:“小兄弟你先停下手来,我们肯定给你一个交待,吴蔡肯定会被送到军事法庭,你放心!”
“军事法庭。”苏泽仰着头干笑了两声,他的脸上开始浮出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血管顺着他的额头穿过太阳穴,落在脖子两侧“他杀了我的女人,就应该由我来给他行刑,我不需要什么军事法庭,在这里,我就是法庭。”
苏泽伸出了他的右手,青翠的血管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肿了起来,像是附着在手臂上的粗麻绳,他本来已经壮实不少的身躯也很快瘦了下来,他皮包骨的右手朝着前方一杵,巨藤立马朝着城墙的方向逐渐倾斜。
苏泽和赵队长的距离越来越近,苏泽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鲜血,把眼睛露了出来,冷漠和无情分别占据了瞳孔和眼白,他看着赵队长,一字一顿地讲道:“我要你们全都陪 葬!”
巨藤灵活地在空中转了个身,一个横扫就让墙头上炸出了团团血雾,城墙内警铃大作,数不尽的士兵和觉醒者出现,他们或是手持武器,或是用火力锁定着巨藤,可是他们的攻击对于巨藤来讲实在太过脆弱,甚至无法阻拦它一丝一毫。
巨大藤蔓顺着城墙上的垛口一扫而过,吴蔡,赵队长,还有他们身边的士兵的身体眨眼睛就被巨力抽打成一滩肉泥。
在控制着巨藤把城墙上的人一扫而空后,苏泽看着城墙上笼罩着的血色云朵,胃中突然传来一股反胃感,虚弱伴随着反胃,让他不断的痉挛。
和痛苦搏斗的他很快被抽空了力气,从空中跌落了下去。
跌在地上的他顾不上浑身的疼痛,抱住了身旁的梁玉希,他合上半眯半张的双眼“玉希你看到了吗,我给你报仇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让我这样,但是我还是做了,因为我真的忍不下去了,我的父母从小就死了,爷爷告诉我只有我过得好,爸妈在天上才会看得开心,所以我忍了虫子来了,爷爷为了保护全城人死了,二黑告诉我爷爷的家人在临城,所以我忍了一路上,孩子们一个个倒下了,我告诉自己还有孩子要回家,我忍了,到现在,队伍里的孩子死光了,连我的女人都被打死了,死的不明不白,还有人叫我忍,对不起我忍不了。我恨他们我恨虫子我更恨这贼老天,他把我资助了那么多山区孩子的父母带走了,把我默默守护着人类的爷爷带走了,把天真善良的一整个班孩子带走了,现在还要带走我的女人,一个敢为孩子和虫子拼命的女人。老天啊,如果你有眼睛,你就睁开看看,而不是让好人短命,坏人偷生,可是你没有眼睛,你是个混账,所以我今天就当一回恶人,我看你敢不敢收了我这烂命一条!”…
面 对着苏泽声嘶力竭的咆哮,天上下起了细雨,雨水将苏泽脸上的血液冲洗一净。
苏泽用骨头架子撑着自己,半跪朝天“你下,你下的再大一点,你把我淹死,把所有人淹死,我想看看,那淹死人的水到底是不是一片污浊!”
雨越下越大,苏泽感觉打在身上的雨滴也越来越重,他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但他瘦弱的身躯在倾盆大雨中就好像海啸中的一只小舟。
雨水像是一枚枚炮弹砸落在他的身上,他能够清晰地听到雨水与身体接触发出的巨大声响,这声响越来越大,最后,爆发出一股惊人的音浪,他在音浪中失去了平衡。
苏泽倒在了梁玉希身上,他费力地伸手摸了摸梁玉希冰冷的脸颊,然后从沉重的嗓子眼挤出一句“这样也好,终于不用照顾你们这帮麻烦精了。”
在清醒和模糊之间过了很久,苏泽感觉雨停了下来,随后自己的身体被人抬起,放到了一个架子上,对天躺着的他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破损严重的城墙从眼前的天空闪过,他进入到了这座他梦寐以求想要到达的城市里。
一个蒸汽烟囱倚在内城墙一角,烟囱不断吐出的白色烟圈逐渐升高,在最高处像光环一般散开在黄霞当中。
这会是文明落幕的余晖吗,亦或者是人类的墓志铭?这是苏泽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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