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明在任近两年,着重查的便是赵子暄贩卖女孩的案子。他刚来姑苏上任,赵子暄便找人搭桥与他联络,金银珠宝源源不断的给他送,全部被他拒绝。之后他的处境便与现在的李瑞一样,无人可用,无权可掌。
好在孙德明家境殷实,奴仆不缺,查案搜集线索,全靠他自己带来的人,后来乔展也来帮他。一群人就这么查了一年多,才查清赵子暄贩卖女孩的整个犯罪链。
赵子暄买来的女孩子来自全国各地,但无一例外,她们家境贫寒,更甚者是家乡遭了大灾,被人诱拐卖到姑苏。
孙德明一面收集赵子暄犯下的罪案,一面着手解救那些被拐来的女孩。他知道罪证扳不倒赵子暄,但如果有那些女孩指认,事情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可当他真的解救下被拐的女孩,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
那些女孩都被喂了药,刚救下时与正常人无异,可第二天她们又吼又叫,暴躁好斗,神志不清,说些怪言乱语,如被人施了法术一般。无奈之下,乔展只能用化骨散控制她们,不要攻击他人,再研究草药,减缓她们的症状。
因情况始料未及,发病的女孩根本无法正常说话,孙德明只能接着解救其他女孩,从她们那里知道,她们自被贩卖起,每日都会被要求吃一种黑色的药丸。
乔展在中药方面的学识有限,只能去找江湖上的神医封应节帮忙。封应节诊断后,判定这些女孩服用的药丸由致幻草药阿芙蓉和某种慢性毒药所致,但是三批女孩服用的药里面,每一批毒药的成分各不相同。如果不能每日按时服用,必死无疑。
孙德明这才停下解救其他女孩的打算。
果然不出封应节所料,第一批女孩在被解救的半月后病入膏肓,时常陷入昏迷,最后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封应节纵然医术了得,可没有亲眼见过女孩们服用的药丸,只能根据猜测制药,最后倒是研究出一方药剂,但无法完全解毒,只能让这些女孩活着。仅仅是活着。
封应节毕竟是江湖中人,对女孩的病症也束手无策,最后待了一个月他便也就离开了。此后这些活着的人便由乔展照看。其间两三批刺客来探寻女孩们的下落,甚至放火烧她们的住处,想到府衙内又到处是赵子暄的人,孙德明和乔展只能想法将女孩们藏起来。
女孩们如今所处的这栋楼,名为窑楼,是为底层妓女租借居住的地方。
与正规青楼里的歌姬不同,在这烟火柳巷之中还存在着一批因年老色衰而无处可去的女人,或者是走投无路坠入这皮肉生意中的女人,她们没有太多积蓄,无处可去,这窑楼便是她们不用忍受世俗恶意的落脚地。
窑楼的主人陈勤与乔展相识,乔展有恩与他,所以准许女孩们过来。
回去的路上,听李瑞把这些女孩的遭遇讲明白,夏灼只觉赵子暄该千刀万剐。忽地,夏灼会想起遇到她和顾梵生被围那晚,赵业吉给她的要她吃下去的药,“派人把这些女孩们吃的药偷来,是不是就可以让那个神医封应节就可以配置出解药?”夏灼问。
“封应节医术超群,他之所以对这些女孩的病情束手无策,就是因为他觉得这些女孩吃下去的毒药不止一种。”李瑞道,“赵子暄应该留了后手,这些女孩一旦被截获,就只能死。”
“就···只能死吗?”夏灼内心情绪翻涌,不敢置信的看着李瑞,悲沉道,“现在活着的女孩还有多少?”
“五十七个。”李瑞回她,“封应节配的药里也有大量的化骨伞,怕她们喊叫暴动。软骨散若长期服用,会至人瘫痪,所以我们应该先与赵子暄和谈。”
夏灼僵硬的抬手扶着额头,目光空洞的盯着脚下吱吱作响的马车,而后又看向李瑞,“大人你准备拿什么与赵子暄谈?”
“拿验尸单!”
“验尸单?”夏灼疑惑。
所谓验尸单便是死亡证明,赵子暄能将女孩卖入青楼并且不被追查,便是因着这个东西。
大虞虽说允许买卖奴仆,但规定却极为严格,奴仆的卖身契除了要盖上买卖双方的刻章,最后还要在官府审核后盖上公章才算完。奴仆可能被多次经手倒卖,卖身契会记录下每一位买卖主,官府也会录入文案,并且官府会不时抽取奴仆来官府问话。如果奴仆受到虐待或非正常死亡,主人也将难逃其责,接受审判。
但如果奴仆是正常死亡,当然也就没有人会受到惩罚。
夏灼疑惑过后随即反映过来。她之前和顾梵生讨论到过,赵子暄怎么把买卖女孩的生意合法化。
“如果人被证明已经死亡,赵子暄把她们卖到哪里自然也就没人能管了。”夏灼恍然道。青楼那种烟花之地鱼龙混杂,官府管不了,也懒得管,赵子暄仰仗的便是这一点。
李瑞没想到夏灼会想到其中原由,看着夏灼恍然开朗的样子,他倒有几分惊奇,“赵子暄已多次派人来邀我吃饭,我准备赴宴。”
“验尸单是赵子暄的软肋,可以一谈,但是赵子暄并不一定非要从您的府衙里拿验尸单吧?”夏灼反问道。
验尸单这东西顾名思义要仵作来开,以乔展的为人不会与赵子暄同流合污,可赵子暄的生意不还是在做?
乔展和孙德明不拿赵子暄的钱,旁人却争着赶着来拿。验尸单姑苏府不开,那就去姑苏府下的县里去开,一个县不愿意开,就再找一个。
开验尸单,于赵子暄来说只怕是易如反掌。
“是,他不一定非要从我这拿。”李瑞道,“但是我们可以想法子让他只能从我这拿!”
府衙已到,马车缓缓停下。
夏灼道,“您是说,把赵子暄拿验尸单的路子全部切断!”
“马车在此不易停留多时,还是先下来吧!”乔展在马车外道。
李瑞起身朝外走,夏灼跟在他身后,听他道,“给赵子暄送验尸单的县衙都已摸清,总共有八处,只要派人守在那些人必经的路上,把验尸单全部截获便可。我刚得到消息,赵子暄手里现在有五六十个女孩要出手,买家催的很急,所以这两天会有人给他送验尸单。”
验尸单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的,赵子暄找有七八个能给他开验尸单的县衙,也算想的周全。
“您需要我做什么?”
“姑苏有六个城门,小七和你的身手都不错,如果他能再找两个朋友来帮忙,让送验尸单的人进不来,此事可成!”李瑞说着,跳下马车。
夏灼随他跳下,看着他与乔展,道,“我明白了,您把需要把守的道路写个单子交给····”夏灼这边话还没说完,李瑞已经从袖子里掏出早已备好的路线图递了过来。
李瑞虽说正直不阿,但却不是笨人。夏灼看他把路线图打开,给她安排她需找人把守的路线,心里不禁想,今天他带她来看这些女孩子只怕不是偶然,多多少少算计了她一遭。
夏灼负责四个城门的拦截,陈勤负责一个,护送李瑞到姑苏的胡令海还没离开,所以他也可以负责一个。而乔展虽说会功夫,可他毕竟是仵作,白天要在衙门当差。
“来送验尸单的人都是县衙的差役,向来穿的公服,很好识别。”乔展说着,也低了一幅画给夏灼,里面是县衙功夫的样子。
“时候不早了,大人您先进府衙吧。”画递给夏灼,乔展又对李瑞道。
夏灼收好画,本要离开,又顿步对乔展道,“不要告诉顾梵生这些事。”说完,也不待乔展答应,转身自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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