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是没有用。
这群山匪根本听不懂他文绉绉地是在骂些什么,他连激怒他们都做不到,往常被他唾弃的那些肮脏的根本不能说出口的话,反而才能顺了他的意。
聂卿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江子岳的肩膀,轻声道:“代瑚兄,你不如往前走两步,走进厅里去看看,抛弃那些桎梏,走进去看看,我阿耶曾说,无论何时,你的心是不会背叛你的。”
江子岳怔愣地抬起头,面上涕泪纵横,他哑着嗓子重复道:“走进去看看?”
“是,”周方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走进去看看吧。”
月色被黑云罩住,江子岳一瘸一拐地往前厅走去,厅内依旧灯火通明,他看着遍地残尸,看着那些熟悉的噩梦中的面孔,只觉得快意,跪在地上乞降的那些山匪,大多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女人们大仇得报,正抱在一起痛哭。
新娘阿笙还直立立地站在那,左手撑在聂卿给她的鬼头刀上,江子岳走近她,才发现她面前还跪着一名山匪,他正在不停地往地上磕头,口齿不清地求饶道:“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阿笙一句话都没说,扭头把刀递给了他,便直接转过身往外走去。
江子岳没跟,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守在山匪后的三个护卫看见他眼里那道血光,默不作声地都往后退了两步。
他们是从影阁里出来的,这种眼神,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江子岳看着山匪脸上那道紫红色的疤,握着刀的手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他突然凄厉地大叫一声,举刀朝着山匪劈了下去!
刀与人头应声跌落,江子岳闭了闭眼,在心里回答那个没来得及跑到他怀里的小姑娘,英娘,江哥哥替你报仇了。
山匪被尽数清剿,阿笙再朝聂卿和周方行个礼后,就自行往山下去为亲人收敛尸骨了,江子岳从前厅里走出来,袍子上沾满了血,他将鬼头刀递还给聂卿,自嘲道:“令尊真知灼见,是我狭隘太多,血仇在前,那些伦理都是狗屁!”
聂卿还没来得及接过自己的刀,就看见江子岳略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地往地上栽。
提白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避免他那脆弱的腰板真摔成两截,周方接收到聂卿的暗示,素扇一开,命令道:“你跟按白在寨子里找找软椅,这位应是当朝大儒江青柏的儿子,小心些将他送到医馆里去。”
提白听到那个名字,突然全身不受控制地冒起一阵鸡皮疙瘩,顿时觉得怀里这个人浑身都透着一股墨水味。
原来是江太傅的儿子。
“顿白,挫白,”周方吩咐另两个待命的护卫,“你们两个,先护送婶子们下山,然后跟着阿笙姑娘,替她收敛一下林家村人的尸骨。”
那两个护卫道了声“是”就消失在二人的视线里。
聂卿诧异地看了周方一眼,问道:“周兄让你那四个护卫都走了,你留下来做什么?”
周方摇了摇扇子,桃花眼里意味不明,“自然是跟姑娘想的一样,查一查这匪寨里有没有留存与官府勾结的证据了,”他把玩起腰间的双鱼玉佩,“提白之前问过婶子们了,两月之前,狼山的山匪就献了一箱上好的玉,这其中确有账本,但那账本全由匪首一人掌握,并无其他人知晓。”
“看周兄这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是已经猜到账本在哪了?”
“左不过两个地方,提白在此地当了半个月的军师,言明山匪最宝贝的就是他那个铺了黄金的交椅,这交椅,前厅一把,后厅一把……”周方意有所指地看着聂卿。
聂卿挑了挑眉,赞赏道:“周兄倒是心通明净,既能一眼看出江子岳是江太傅之子,又能猜出账本所在之地。那便先依周兄所言,这前后两把交椅,你我一人一处如何?”
二人相视一笑,飞身朝着前后两厅奔去。
提按顿挫四人在山门处恰巧碰了头,顿白一张娃娃脸上藏不住情绪,他犹疑地看了一眼提白,犹犹豫豫地问道:“大哥,咱们真就直接这么走啊,真要把太……把二郎一个人留在山上?就二郎那个认性,他知道怎么下山吗?”
提白闻言也有些踌躇,“应当,应当是无碍的,匪寨前后厅堂形态各异,路也不是四通八达,这山林繁茂,上山下山加起来也才四五条山路,二郎……二郎应该是知道的,再不济,”他咬咬牙,“再不济我们兄弟四个明天再上一次山好了。”
四人达成共识,各自去做自己的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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