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越安这么多年一直在防着这一天,来锡蓝城做生意的人都得接受他定下来的法则,这也是半天之内想出城的人能出去得那么果断的原因。
西戎人就像大漠里的沙蝎子,贪婪狡诈,从那些来锡蓝城做生意的商人身上就可见一斑了,之前的试探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喝到了水皮子,他们现在亲眼看到了大燕的富庶,知道了这是一方巨大的水库,他们怎么舍得。
聂卿跟荣昭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他们等了一会儿,见越安竟然微微打起了鼾,心里焦急,咬牙把越安叫醒了。
“哎呀,”越安从椅子上坐起来了,他张开双臂撑住了目前的桌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实在是老了,坐一会竟然就睡着了。”
“越叔叔快别说这话,我们连夜行军现在也累得很,你又不跟我们一样。”聂卿走过去又按着他坐了下去,自己浑不在意地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去了,荣昭局促尴尬地站在一旁,眼睛一时都不敢看越安。
越安瞳孔缩了一下,他眉头皱起,又很快舒展开来,对着荣昭和煦地招了招手,示意他也找个地方坐下来,笑道:“不必如此拘谨,我又不吃人。”
顿了顿,越安端起桌案上的茶,他本以为那茶已经冷透了,端在手里发现竟还是热的,心里一暖,又想起爱妻齐氏来,那股惊骇消减不少,他摆平心态,看向聂卿,道:“怎么,你们两如今这是结盟了?”
“是,”聂卿回答得很干脆,“如今荣申身为一军主帅,现在西戎人又来势汹汹……越叔叔,我并不是一时脑热,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出来的决定。”
越安才不相信她的鬼话,聂卿在西疆军中时日尚短,他听江子岳说了还干了不少事,怕是跟这个智囊荣文熹都没有多少交集,哪来的时间深思熟虑。
只不过聂卿性子也并不莽撞,不会一时冲动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她身上不仅扛着父兄的命,还背负着那八千条枉死的将士性命,她既然敢跟荣文熹结盟,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必然是荣文熹此人给出了什么触动她的筹码。
这样想来,他之前对荣昭这人的观点,恐怕也是落了窠臼。
思及此,越安把脸从茶盏中抬起来,他看向荣昭,见那人更加局促了,两只手都握住了膝头的衣袍,这寒冬腊月天,他额上甚至生出了细密的汗,看上去很是紧张。
越安哑然失笑,荣昭这反应他并不是第一次看见,时隔多年,他又想起来望京城中肆意风流的时光,那时他颇负才名,一篇文赋引得天下书院子弟为之折腰,那些读过他文赋的书生,拜访他时也是这幅局促的模样。
察觉到越安在看着自己,荣昭心跳得更快了,他定了定神,抬眼看回去,鼓足勇气说道:“学生仰慕先,太守大名许久,实在有些情难自抑,让太守见笑了,我此来锡蓝城,是为了御敌之事,我知因为名姓太守必然对我有所误解,但我所作所为并无一件违背天道公理。”
越安眯了眯眼,他看向聂卿,见她点了点头,心下了然,开口道:“旧事先且不提了,你读圣人言,智计无双,我暂且信你今日所说,如今肃州半境恐已沦陷,你有什么看法?”
荣昭没想到越安这一关这么轻易地就过了,一时怔愣在椅子上,他结结巴巴地“啊”了几声,齐氏敲门的声音传来,她声音温柔,“夫君,我先进来了。”
书房门再被打开,齐氏端着副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三盅白瓷碗,聂卿鼻子灵得很,立马从那严丝合缝的碗盖中间嗅出来一点熟悉的气味,她脸色微微一变,果不其然,齐氏将盅盖一掀,那股补汤的味道直冲她天灵盖。
“你今夜恐怕又不得睡了,”齐氏将三盅补汤一盅一盅端到三人面前,对着聂卿和荣昭二人略弯了弯腰,道,“两位小将军一路奔来恐怕也累得很,我没什么能做了,略喝盅补汤提提精气神吧。”
聂卿再一次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弱水崖下那尴尬的一幕,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了捂鼻尖。
齐氏脸色一僵,很快又端正回来,她略带歉意地问道:“怎么了小将军,这补汤的味道,很难闻吗?”
“啊?”聂卿满面茫然地抬头,瞥见越安阴沉的面孔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连忙把补汤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烫得直吐舌头,连声道:“怎么会,齐姨,我可是最喜欢吃你做的东西了。”
齐氏怔愣在原地,她过了一会才想明白聂卿的意思,惊得手上的托盘都掉在了地上,她这才认出来眼前这人正是上一次与代瑚一起要去投军的小将士,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是——”
“我是鲤奴,”聂卿眼眶发热,她跪了下来扑在齐氏面前,“齐姨,我是鲤奴。”
齐氏连忙把她扶了起来,满面不可思议,她愣了愣神,越安从后面走过来,温柔地揽住了她的肩膀,道:“夫人切忌伤神,鲤奴来了是好事。”
齐氏点了点头,她将越安推开,一脸心疼地看着聂卿,又回头看了看越安和荣昭,她知道现在不是叙旧情的好时机,聂卿身上担子重,耽误不得,便道:“我知道你们今晚必然有要事商议,我们鲤奴长大了,能独当一方了,你们先说,我去给你做些东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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