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卿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忠义堂上,贺忠义听完她的话之后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上下打量着二人,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是‘红拂夜奔’啊,之前是我老贺没认清人,失敬失敬。”
这个土匪头子到底是看了多少不正经的话本?聂卿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而且“红拂夜奔”也不是他们现在这样啊……
秦舫心里十分窘迫,贺忠义说得也没错,但是情意这种事情,借由别人之口揭穿,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现在还不清楚鲤奴对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之前在弱水崖下,他看得分明,那是君臣之意,而非男女之情。
他想,不能再任由这土匪头子乱说了,于是将之前准备的后招提前放了出来。
“贺头领,”秦舫被上半身被绳子紧紧绑着,身上穿的月白蝙蝠纹锦袍被捆得皱在了一起,但他神色自若,正视着贺忠义,“我们的确是奉命往北境去的,我袖中有一块令牌,贺头领一定认得,山寨内兄弟们操练有道,贺头领也不是什么庸人,何必甘心盘卧在这座小小的固牢山上呢?”
贺忠义脸上漫不经心看好戏的神色一下子顿住,他重新审视了一下秦舫,似乎颇有些意外,他从腰侧拔出来一个造型奇特的弯刀,走上前来替二人松了绑。
那弯刀的铸造风格很明显不是大燕人熟悉的,聂卿微微眯眼仔细地看了一眼,没想到贺忠义在给她松完绑之后直接把弯刀递到了她手里,轻哼一声:“这么想看就借你看看吧,不用眯着眼瞄,跟做贼似的。”
这般豪爽的动作再一次让聂卿有些震惊,她没推辞,问道:“贺头领就这般相信我们两个所说的,现在这堂内没有别人在,你还将这等利刃交给了我,不怕我二人暴起对你不利吗?”
“哼,”贺忠义略带讥讽地哼了一声,他眼中闪烁着笑意,伸出手把昨夜土匪们上缴的东西放在手里掂了掂,“北蛮的探子不会连方向都分不清。”
二人定睛一看,贺忠义手里上下抛着的东西正是秦舫的双鱼玉佩,昨日天色太暗,聂卿被陷阱吊起来的时候失手将那两块玉佩扔到了草皮上。
那掂上掂下的动作嘲讽意味太浓,聂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不再多说,专心致志地看起手中的弯刀。
她之前说错了,这也不是什么利刃,斑驳的铁锈已经爬满了整个刀面,几乎要遮盖住刀面上镂刻的巨大花纹,聂卿仔细辨认了一番,那花纹刻的是巨狼噬鹰,那是格满部落流传已久的一个神话。
但是因为狼是北蛮的图腾,所以这个神话一般都会成为狼王标榜自己的东西,能用这把刀的,一般只有北蛮的狼王或者是狼王认定的继承人。
想到这,聂卿在心里“嘶”了一声,她也换了个目光看向贺忠义。
踏足大燕还死在大燕的,只有北蛮的老狼王了,这人能拿着老狼王贴身带着的匕首,再看看着山寨里的布置,他八成是当年一起跟沈逢川打北蛮人的。
但他却选择了落草为寇,没有跟沈逢川一起接受朝廷的封赏。
“看出什么了吗小姑娘?”贺忠义看着聂卿不像是外行的样子,等她翻来覆去地看完出言询问,“看出这匕首的来历了?”
聂卿双手将匕首还了回去,笑眯眯地说道:“看出来了,看出来贺头领原来是个英雄,失敬失敬。”
秦舫从右边宽大的袍袖里摸出来一个玄色的令牌,他不卑不亢地递上前去,“这是家父的私人令牌,贺头领应该认得。”
贺忠义眉峰疾戾,伸手躲过令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忠义堂内原本缓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他望着秦舫,冷笑一声:“原来是皇家的人,小姑娘莫怪我心狠,这是你们自找死!”
聂卿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小点,贺忠义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飘回了堂上的桌子边,那两把金环大刀在空中爆出一声清脆的嗡鸣声,她一把将秦舫推开,夺过旁边的木椅就往贺忠义的方向砸过去。
三人在堂内散开,成三角形状对峙,外面守着的土匪听到动静想进来,却被贺忠义粗声喝退:“就在外面待着!谁要是敢进来,我打断他的腿!”
“贺头领,”眼前的情况大大出乎秦舫的意料,他蹙着眉头,“能否告知我你为何突然对我二人敌意这么大,家父之前有言在先,征讨北蛮所有有功之人皆可接受招安,你如今盘踞在固牢山,应该是你自己的意思,而不是朝廷不招。”
“呵呵,”贺忠义冷笑一声,“沈逢川愿意给朝廷当狗,我可不愿意当!你们秦氏皇族,一个个说话比唱的还好听,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的鬼话了。我今天就拿太子舫的项上人头祭奠我贺家上下四十六口人的性命!”
金环大刀阵阵作响,贺忠义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急速朝着秦舫冲了过去,秦舫暗道一声不好,却也知退无可退,他只能硬着头皮效仿聂卿,拿起身边的椅子用作格挡之物。
在他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窘况了,拿椅子跟人家对打,之后做周方时随身带着的是扇骨,做太子舫时随身带着的是青锋剑。
椅子应声而碎,秦舫被那凛冽的杀意逼得狼狈退开,聂卿听了贺忠义的话,心里更加焦急,她拎着椅子冲上前,贺忠义手腕一转,像是背上长了眼睛似的,左手拿着的金环大刀斜劈下去,椅子瞬间化成一堆碎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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