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忠义没否认,他再次叹了口气,“我夫人身子不好,此次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山寨,要是有什么变故……”
聂卿和秦舫都准确地看到了贺忠义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和愧疚,秦舫心下微沉,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想恐怕是真的,他暂时将那些想法抛开,出言道:“若是贺头领肯相信我,我可以派人过来,又或者,贺头领可以将嫂夫人先安置在别处。”
“夫君。”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三人立刻循声望去,聂卿跟秦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贺忠义着急地从石椅上“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走过去将人扶住了。
慕容云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她脸色苍白,额头上爬满了细密的汗珠,贺忠义想扶她躺回去,却被她坚定地制止了,他看着她的眼神,立刻败下阵来,冲进房里拿出来一件厚实的虎皮大氅,将人裹得密不透风。
慕容云绣看见聂卿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其实实话实说,聂卿长得并不像聂河,他们兄妹二人都继承了母亲的好长相,但是单走出去望京城所有人都能认出他们两个是将军府的那一对儿女,因为他们身上的气势,只有那家久经沙场的破落户身上有。
她的眼中生出无限温柔来,贺忠义将身上最外穿着的衣襟脱下来铺在石椅上,再扶着慕容云绣缓缓坐下,丝毫不在意旁边坐着的两个人的眼光。
慕容云绣身上没有力气,靠在贺忠义的怀里,她做了十多年的大家闺秀,后来虽然在土匪山上待了这么多年,但是那套规矩已经牢牢记在了心里,她没办法做到像贺忠义这样毫不遮掩,脸颊都红透了。
聂卿满眼敬佩地看着贺忠义,世间男子少有如此能悉心对待妻子的,她阿爷是一个,越叔叔是一个,今天又看见一个。
“贺大哥,”秦舫看着聂卿的眼神放在秦舫身上,虽然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还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现在天寒地冻的,你要不要先找件厚的衣服穿上。”
贺忠义不以为意地对他摆了摆手,倒是用讥笑的眼神上下扫了扫秦舫,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看你这小身板,当然挡不住这固牢山上的北风,我可不一样,我们寨子里所有的汉子都能大冬天打赤膊,还夫妻,聂河家的小丫头答应了吗你就这么叫。
秦舫无声地吃了个瘪,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了。
在场的两个女人并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沉默的斗争,慕容云绣笑着看向面前坐着的两个年轻人,聂卿自诩厚脸皮,但是在这样温良没有恶意的注视下也慢慢红了脸,秦舫适时跟上去,对着慕容云绣谦恭地略低了低头。
“夫君,你不用担心我,”慕容云绣将大氅掩得实实的,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北蛮人一直是你的一块心病,陇江关那边的战事刚传过来的时候你就寝食不安了,现在正遇上太子殿下和聂帅,你何不就着这个时机动身呢?”
慕容云绣眼神温柔但坚定,她从大氅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贺忠义的袖口,“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山寨里还有撷泥和阿肆,你不要因为我耽误你的大事啊。”
贺忠义被她一句话说得眉头紧皱,他有许多话堵在胸口,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都在固牢山上当了那么多年的土匪了,与她做了这八年夫妻,早将他雄心大志都磨平了,他哪有什么大事,他的大事就是守着她。
慕容云绣看不懂贺忠义眼中的情绪,她心里有些黯然,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藏着什么,当年那件事不是早就已经说开了吗,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北蛮人真要再一次踏过陇江关,北境必然生灵涂炭,若是贺忠义真地为了她没有带人北上,无论固牢山的这支兵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到时候他们两个都会怨,都会愧。
想了又想,贺忠义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像过去那么多年一样,对着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了夫人,都听你的。”
贺忠义旁若无人地把慕容云绣的手扯进了自己的手心里,宽厚的大掌热烫烫的,他对着掌心呵了一口热气,慕容云绣想把手缩回来没缩动,只能嗔怪羞恼地看着他,“有晚辈在呢!”
这句话取悦到了贺忠义,他斜睨了坐在一边低眉顺眼充当木头人的两位,冷哼一声:“在就在嘛,也让他们看看恩爱的夫妻是什么样的,省得吃亏,那聂家的小丫头,听见没有,以后找夫君就得找跟我这样疼媳妇儿的,别只看皮相,吃亏!”
慕容云绣“啧”了一声,责怪地瞪了贺忠义一眼,转过身对聂卿和秦舫歉意地笑了笑,“你们两个别理他,他老没个正型,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刚刚在里面听着,你说你们两个是夫妻?”慕容云绣略带好奇地看着他们,“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我之前都没听说太子舫大婚的消息。”
秦舫和聂卿心里都咯噔一下,秦舫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之前,是我唐突了,出门匆忙,没带什么好的,只能送出一块来。”
生怕这话说得太无礼,又想起贺忠义之前说的那些话,秦舫很快挺起胸膛,大声道:“不过那是早晚的事情,等所有事情都安定下来,我请贤伉俪去望京喝酒。”
慕容云绣心里一动,她知道秦舫这话是什么意思,贺家和慕容家的事情,都能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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