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砚娘回想着往事,脸上带着一丝神往。
“可好景不长,在我十五岁那年,父亲嗜赌成性,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家中讨债。母亲也因此患下重疾不治而终。”往事已矣,杜砚娘却还是有些怅然,“父亲并未因此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为了还债,为了能继续赌下去,他把家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卖了。后来,居然把我也…也卖给了别人。”
说到这里,杜砚娘虽早已对往事释怀,却还是闪过一丝凄苦之色。
沈炼并不答话。
他知道向一个陌生人说出这种往事,需要莫大的勇气。
从这一点也看的出杜砚娘对秦墨生用情极深。
“而我也从那时来到了欢愉楼。因为年龄尚小的缘故,鸨母就让我随人学习琴棋书画。在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被人以百两白银拍下,让我侍奉一个晚上。”
“为保清白之身,我找了个机会从楼上跳了下去,”砚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虽大难不死,却惹恼了鸨母。她对我威逼利诱,甚至用带刺的藤条抽打,我仍是誓死不从。”
她将衣袖撩开,洁白的手臂上满是伤痕,让人触目惊心。
沈炼叹了口气:“姑娘刚烈,令人佩服。”
杜砚娘笑了笑,满是自嘲之意:“后来鸨母见无法逼我就范,只能让我在欢愉楼中做起了清倌人。”
“待我再次见到墨生的时候,我几乎快要认不出他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找我,放弃了考取功名的机会,辗转各方颠沛流离。而要将我从欢愉楼中赎出来,鸨母开出了五千两白银的价,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可墨生带着这份希望,用了六年的时间,凑齐了银子。期间受的苦,我亦能感同身受。”杜砚娘终于笑了。
那是从心底发出,对心爱之人的无限爱意。
“那金环又是怎么回事?”沈炼虽极为同情这对爱人,但他们面临的是一条命案。若要摆脱嫌疑,必须将事情说个清楚。
杜砚娘心里也清楚其中利害关系,稍加思索过后,缓缓说道:“几天前,墨生到欢愉楼找我,告知我赎身的钱只差一百两了。我心里清楚,一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说不得还需几个月才赚得到。但我依然很开心,这些年他拼命的四处奔走赚钱,劳累过度,身体拖垮了太多。”
“墨生见不得我为他伤心,这才从怀里拿出一枚金环,告诉我这是他花了二十两银子从别人手里买的,只要卖掉,赎身的钱就足够了。我这才知道,他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
沈炼问道:“那你可知这枚金环他是从何而得?”
“据他所说,是在离开永安县之时,一个老汉卖给他的。他当时一心只想早点让我脱身,根本来不及细想。为何有人如此低价就卖掉了金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杜砚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痛哭了起来。
“你不用如此难过。若你所说是真的,那么只要找到卖他脚环的那名老汉,自然能还他自由。何况,他现在只算是一名嫌疑人,若能好好配合官府调查,一切自会无恙。”沈炼听到杜砚娘说了这么多,心中也有诸多疑惑。
其中真假,相信王大人自有评判。
杜砚娘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连将眼角的泪痕拭去,“墨生一定会好好配合官府的调查,尽快洗脱嫌疑,”随即又道,“砚娘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望沈公子能应允。”
“你说。”
砚娘道:“我与墨生皆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他已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我已是自由之身,所以我希望能和他一同前去永安县。”
沈炼听闻,淡笑道:“我会跟钱捕头说一声,你明天去驿站哪里等候便可。”
杜砚娘展颜一笑,连连谢过之后,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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