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唯恐惊了长老。
阿溪还是垂着脑袋,长老额间慢慢渗出细微的汗珠,时间一滴一滴流逝,他额间那缕黑色上扬的青丝渐渐变了颜色,从黑到灰,从灰到银,从银到白,再接着便是他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发丝,慢慢变白……
“呕……”
长老忽然吐出大口鲜血,猩红的血珠浸到我的衣裳,血迹慢慢在我素白的纱裙上散开,血染红的不仅只有我的衣裙,还有我的眼眸,我清晰的感觉到,有一滴血溅到我的瞳孔中,记忆深海中有一个人在说话……
“夭夭……夭夭……夭夭……”
我似乎又看到那个拥有赤瞳的男子,他举着锋利的刀,寒冷的刀光晃到了我的眼,下一刻,一把刀深深扎入我的胸口。
痛,心好痛……
无尽的悲伤漫过记忆的大海,翻涌而来。
我瞪大了眼,仰天大喊一声:“不!”
一丝甜腻的血腥味翻滚而上,我口吐一口鲜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一个冰冷的身体接住了我,我又看到了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
他抱着我,嘴角那丝触目的血显得他的脸越发白。
白的几近透明……
“你醒来……就好。”
“傻瓜。”他爱惜的捧着我的脸,全然不顾他的身体,朝着我的额间灌入真气,我只觉得全身疏通,那些悲伤与痛楚像是再次被封印。
“王上……”
那位一夕之间白了头的长老,由陪同前来的侍卫搀扶着,那缕上扬的发丝无力的垂在脸颊处,漆黑的眼眸没了精光,他身体羸弱的风一吹便倒。
“长老……”阿溪小心地将我抱上床榻,转身扶助长老,那么骄傲的幻灵族王上,第一次在众人前流露出愧疚的情愫,幻灵族最高长老莫虚,爱发如命,竟为了他,不惜耗尽精气,一夜白头。
作为幻灵族的王上,他觉得受之有愧。
“王上……你无需多言……臣活得也很久了……看尽了世界的一切……早想…早想见到夫人……多谢王上……成全了臣……的夙愿……如今臣只求王上……保我幻灵一族安享太平。”
长老言毕,众人齐齐下跪,俯伏在地,高呼道:“求王上保我幻灵一族安享太平。”
“求王上保我幻灵一族安享太平。”
“求王上保我幻灵一族安享太平。”
……
声嘶力竭,贯耳入心。
他们求得不过是最简单的太平,似乎很简单便可实现的。
阿溪就这样站着我的床前,望着身下俯伏在地的众臣子,听着声声响彻云霄的乞求声,他何尝不想保幻灵一族太平,可是他的心太小了,只装的下那一个小小的女子。
身为一族的王上,他自知非常不合格。
他要做的应是护幻灵族太平,拓展他们一族的蓝图。
可他,却偏偏遇见了她。
我望着愣在原地的阿溪,此刻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我起身走至阿溪的身侧,拉住他的手,他的体温还是很冷,冷的有些像王国外的那些雪。
“阿溪,你答应他们吧!别的我们一起去面对,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离开。”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我想把我的决心告诉阿溪,将我的意志传送给他。
告诉他,我也想护你周全。
既是你带我除了那个世界,又是你承诺护我一世周全。
那我护你,与护你的子民周全又有何妨。
一种叫做喜悦的情愫爬上了他的眉梢,湛蓝色的眼眸溢出明亮的光彩,那样的精神一如我初时所见的阿溪。
这样的阿溪,我想一直守护下去。
“好,我应允你们,定会护我幻灵族永享太平!”
他的眉眼又满了威仪,那一刻阿溪似又找回来以往的雄心壮志。他将我的手紧紧握住,生怕下一刻我便离他而去。
过往的阿溪又回来了,只是阿溪的身体再也回不到过去。
次日早朝上至一半,阿溪再次倒下。
我是被阿溪的贴身侍卫带至阿溪的寝宫的,我到的时候满朝大臣都在,还有那位白了头的长老,今日再见他只觉得他越发沧桑,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没了英气,多了几分病态。感受到我的目光,他抬头朝我看来。
那双漆黑的瞳孔似能看穿很多,透过我的灵与魂直至我的内心深处,企图翻开我所有的过往,我避开与他对视的眼睛,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总及其不舒服。
我看到阿溪再次躺在床上,那张俊朗的脸毫无生气,白皙的脸几近透明,似乎将化为一缕轻烟消失在这世间,我想要上前摸摸他的脸,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存在……
可我发现,我似乎连确认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跟我过来。”
那位白发长老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跟他过去。
我想都没想,便跟上了他的步伐,他领着我走至偏殿,待屏退了搀扶他的侍卫,关上了偏殿的大门,只见他颤颤巍巍的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
然后慢悠悠抬起头,看着我。
“你可知,王上为何留你在这我们幻灵族。”
我摇了摇头,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右手抵着茶几,左手支着半垂着的脑袋,言语间尽是惋惜,还有道不清的惆怅。我知道,他要说的那个故事,是我的过去。
“因为你是王上挚爱的女子,半年前他闯入冥界强行将你带出,为此他被冥界的阴气吸取了三魂一魄,且被毁了半生修为!半生修为啊!而今人族与我族因着你大战在即,你可知,若是开战我族毫无半点胜算,而王上却为了护你一个人族女子,不惜以幻灵一族生死作为筹码,他待你真真是好啊!”
言至激动处,他忍不住咳了起来。我很想说些什么,只是未等我开口,他抿了口茶又继续说了起来。
“你是不是想问,人族为何要与我族开战,有关你何事。事到如今,我便告诉你,人族如今的天子名唤北冥殇,你可知为何名为殇,其意喻为死,二十年余前,他本死于他母亲的腹中,却不知为何她竟从她母亲的腹中爬出,活了下来,自那以后他便消失在这八荒四海间,六年前的一日,他忽然领着鬼族的千军万马冲入皇城,一路屠杀几近全城,他生擒了当时在位的北冥炎,当众斩杀。”
说到这里,他看向我,漆黑的眸子深处是无限的哀叹。
桃夭,桃夭,夭夭……
我看向他,他朝我扯出一抹自嘲又无奈笑,然后说:“而你就是那位人族天子的心上人——桃夭,你的本名唤白锦城,却又是我们王上订有婚约未过门的妻子,你们三人命中注定要捆绑在一起,只是为何偏偏是我们王上……。”
他们的王上,曾是他们幻灵族的骄傲与希望。
曾经的那位王上,是六族之中最为年轻最有能力的君王,他麾下的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破,威震八荒四海。
可自从遇见了她,一切都变了。
如今的幻灵族,已不再是那个令人生畏的强族。
而是一个,连人族都畏惧的族群。
这一切的缘由,只因眼前的这位女子,这位人族女子。
他说的太多太多,我的大脑根本接收不了如此庞大的信息。
那些故事,似乎都与我有关。
只是如今的我听这些,像是在听故事。
不过好在,我算是听懂了所有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以及幻灵族所要面对的问题,我不管过去都发生过什么,现在,我只想护幻灵一族平安。
即便我知道,眼前的这位长老对我并未善意。
所以,他所言我也并非全信,但我信他,他所有的初衷和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保卫幻灵一族,而这一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不介意被他利用,也不介意成为他手的侩子手。
所以,我笑着看着他,问:“长老,您和我说了这么多,想让我做什么,不妨直说,但凡我能为阿溪做的,我愿倾尽一切。”
我的态度果断决绝,他似乎并未料想到,我会如此爽快的应允。
他扶着茶几慢悠悠的起身,深鞠一躬,黑色瞳孔传递着谢意。
“老夫,在此先多谢姑娘。”
我上前扶住他,我领了他的情,自当会遵守我自己的承诺,我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那双眸子悠远而深邃,它写满着桑沧与年岁,看尽了世间百态。
“长老无需谢我,我所作的一切只是为阿溪,在阿溪醒来之前,我会替他守护好幻灵族的一切。”
“不知姑娘,有何计划。”
我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那双眼眸太过犀利和沧桑,而我想要做的,似乎与他所想的并不一致。
若是我没有猜错,他是希望将我送出,以保幻灵族平安,可我不愿。
即便长老对人族的那位君主有所偏见,所言过激,但能杀人如麻者我并不想亲近,更不去到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即便他可能对我有情,可我却无意。
何况,我很喜欢我如今的生活。
“长老,可否先按照我的计划实行,若是不通,我愿为幻灵一族,自愿回到人族,若是阿溪醒来,也不会责怪长老,不知如此,长老可还满意。”
我笑脸盈盈的望着她,他额间的那缕白发微微上扬,黑色瞳孔放紧,他紧紧地盯着我的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老夫便依姑娘所言,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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