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飞把三个老同学让进休息间,这才定下心来和他们叙旧话新。
他有套简易竹制茶具,排水管连着接水桶那种。
听说老同学要来,又想着借他们的钱还没还,卢飞去斜对面的茶行买了上好的铁观音。
4个人围着小茶桌坐了。铁观音的香气立时在小房间里氤氲。
卢飞熟练地泡茶,洗杯,斟茶,用夹子给每人夹了一盅茶,道:
“真不好意思,事儿多,顾不上照顾你们。来,一边喝茶一边聊。”
“老同学,客气啥。”
“哎呀,真别说,咱们4个自打走出校门,今儿是第一次聚齐了。”
“是呀,上次卢飞去借钱,忙得啥子似的,咱三个也都在上班,今儿算是可以好好聊聊了。”
一句话,勾起卢飞诸多回忆。
他四个,都是穷孩子,陈有光只读完初中,梅斌只读完高二。
卢飞和肖长松读高中时严重偏科,成绩也平平,没考上大学,也就没复读。
但从初中起,他四个就是铁哥们儿。
校门一别,来粤省谋生。他们三个进了工厂。
曾一建是卢飞的发小兼邻居,读书时比卢飞高一届。
他有个亲戚在粤省大宇市的一家酒店当康乐部经理,招工时,他带着卢飞同时进了这家酒店。
一年后,曾一建的姑父瞅准大势,在大宇市开了三家大型手机店,并成了一家通讯台的BB机的代理商。
曾一建没怎么费力就开了店——他姑父需要分销商。
而卢飞结识了歌舞厅的乐队队长,他立志当歌厅驻唱。
队长引荐他去桂省的三林市一家私立音乐学校进修,承诺等卢飞学成后用他。
卢飞在音乐学校学了大半年,也无非是学些乐理,懂得怎么跟拍,再学些现代舞,为了台风。
之后,卢飞随歌舞团南征北战。实践后他才知道,歌舞团里不准换歌,每个歌手固定三首歌。
但在歌厅驻唱,人家点什么,你唱什么,至少得会唱200首以上。
卢飞无心恋战,退出了。
但事过境迁,大宇市的歌厅增加了十几个,生意整体下滑,歌厅纷纷裁员。有些老歌手也没饭吃。
此刻,曾一建在大宇市石江镇开了分店,卢飞一颗红心两种准备,他给曾一建当了店员,在石江镇暂作停留。
无数人,努力地改变生活,到头来是被生活改变。
卢飞也不例外。他当歌手的心在BB机动听的铃声里渐渐隐没,直至像夜里的蜗牛,隐遁于无形。
当他坐公交车去向几十里外的三个同学借钱时,第一次在心里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哦,我要当老板了吗?
公交车哐当哐当地颠簸着,时而吹响喇叭,售票员不停卖票、维持秩序,乘客扰攘着,车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这一切,多像他,去学校、记歌词、学歌、学舞、随团流浪……理想是那么乱糟糟,而心,却向前向前向前……
卢飞像个兰州拉面的好手,几年的时光,他三两下揉成了一个面团,又把这面团三两下扯成了三碗拉面,给三个老同学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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