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佬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尴尬,便听桥富老爷子指挥衞海杰,将一个脸盆端到门口。
脸盆就是普通的钢瓷盆,里面装着十几片柚子叶,透过叶片缝隙还能看到盆底油彩画着的囍字。
“倒点开水。”
衞海杰平时管这个老爷子叫‘爹爹’,是老爹、或者爷爷的意思,按年龄算,桥富是他的爷爷辈的没错。
但关系还有些复杂,衞海杰的奶奶收养了个女儿,是他大姑,大姑生的女儿是他堂姐,而其中一个堂姐便是嫁给桥富的儿子,所以,桥富也是他堂姐夫的父亲。
别管辈分怎么乱了,衞海杰按照吩咐,将煤炉上温着的水壶提过来,往脸盆中倒了差不多一半的热水,然后站一边静静等待。
他知道这是桥富爹爹常用的涤尘手段。
果不其然,桥富苍老厚实的手直接伸进七八十度的热水中,念念有词,快速的搅动几下,而后提起,便带出其中一张柚子叶。
也许老人粗糙的手是被老茧保护着,并未觉得水有多烫,看起来从容不迫。
柚子叶上蘸着水,桥富直接将其甩向原地罚站一般的野佬身上,野佬也不闪躲,眯了下眼任由不多的水珠淋在身上,反正短暂的与空气接触后,落在皮肤上已经不烫了。
桥富手里的柚子叶换了三次,每次将叶子上的水珠甩干后便直接扔在一旁,重新在盆里再拿,如此反复。
三次过后,桥富看着野佬说到:“得了,自己洗个手洗个脸就得了。”
桥富老爷子的声音很奇特,沙哑至极,喉咙里像是铺着一层砂纸,说话时还伴着低沉。
衞海杰蹲下来用手试了试水温,有点烫但能接受,稍微沾湿了手心手背,随意在脸上也搓几下,示意野佬照做。
野佬也不管这么多,洗个手而已,求人就得安照人家的规矩来不是?
洗完手和脸,这才跟着桥富进了他家。
桥富的房子很宽敞,以前是地主家,不过后来分成了两户人家住,便在相连的地方隔出一面木墙,木墙上有扇门连通,两家看来关系不错,还能方便往来。
在客厅堂屋坐下后,衞海杰捡重要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来意说明白...
从小衞海杰就特别着迷那些聊斋鬼怪的东西,对于村里唯一的一个懂点道法的桥富自然是崇拜至极,本想着就野佬的这事过来找他,怎么说也要目睹一番开坛作法的表演。
哪知道,桥富听完只是点了点头,说到:“山脚底阴气重,以后不要乱去耍,特别是下雨天,又是半夜,人身上的阳气也低。”
“你把那块玉拿来我看看。”这句话是对野佬说的。
野佬虽然迷信,但可不笨,平时都是鬼精鬼精的。
也不拖沓,直接从脖子上取下玉坠,将这个玉观音递给桥富。
随意的翻看几下后,玉坠就还了回来,桥富捏着沙哑的声音说到:“玉是块老玉,不过你没得事跟这块玉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你自己火旺。”
紧接着,衞海杰和野佬都追问了一些细节,但是桥富的解释都很平常,聊了一阵之后,递上一个红纸包着的礼钱,装有二十块,便告别离开。
......
两人准备去山上找老四,顺便看看有没有法子弄点野味。
“弟弟,你这个爹爹好像看不出有什么本事啊?”路上,两人悠哉的闲逛,野佬还是觉得没看出门道。
野佬跟衞海杰的大哥衞海辉年龄差不多,平时都管他叫弟弟。
衞海杰想了想,安慰他:“别想这么多了,没事就是好结果了,你还盼着身上压着点什么邋遢东西啊?人家随便掐指算算,就晓得今天有人来找,柚子叶煮水都准备好了...”
“也是!”
不过说心里话,两个年轻人去找道士,又想着自己平安无事最好,又盼着出点问题来见识见识别人的道法手段,两者纠结。
......
桥富家在丫头山这个村子的西面,这边的几十户人家属于新村,而从桥富家出来后,去往山边羊圈则要往东走,穿过老村。
丫头山的宗祠就在老村,宗祠建在一处土坡上,土坡占地五六亩,靠南的地方是最高处,生长着一颗需要七八人才能合抱的大樟树,树龄不知多少年,还未枯死,上面挂着零星的翠绿。
土坡从中开了条道路,车辆可以通过,在大樟树对面,另外一个土坡着竖着一块不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大字。
村里人都知道这块碑,但不清楚是用来干嘛的,因为这块碑不是独一无二,另外一处以前用来挑水喝的泉眼中,里面也捞出过这样的石碑和铜钱、光洋。
衞海杰和野佬在这里停下来,无聊的坐在石碑旁聊天。
有石碑的这个土坡全是牛爱吃的那种草,很贴地表也很平滑,坐在上面很舒服。
两人无所事事的休息时,抽着烟半躺在地,突然野佬蹦起来,瞪着眼睛说到:“弟弟,你讲这下面会不会真的是座坟?”
衞海杰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猜测,有些不当回事,不过也站起来仔细观察,还别说,越看越像。
因为这个土坡顶上还被人整出了一块十来个平方的水泥坪,用作晒稻谷之类,并且石碑不是墓碑,少有人相信这会是一个坟冢。
“可能是,可能不是,管他这么多,难不成你还想挖啊!走吧!”抽完烟,衞海杰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却没想到,衞海杰的这个‘挖’字,好像点醒了野佬...
......
喀斯特地貌的石头山表面虽然贫瘠,物产不多,但些许野果还是能找到的。
登牙子鲜嫩脆甜,这种棕榈科的植被扎根石缝,把它藏在泥土下的嫩芽拔出来,解馋又止渴。
老四放羊的时候,也会下一些简易的套子作为陷阱,山上除了竹鼠和鸟类,还有一种肉质特别好的动物——麂子。
运气使然,快要到赶羊下山时,老四在隔着百多米的地方大喊,听到声音之后,晒着夕阳的野佬和衞海杰闻声跑了过去,无比惊喜。
麂子成年之后大概三四十斤,似鹿非鹿,踩中兽夹之后受了伤,也不离开,就这么卧在原地。
这东西就这么傻傻的看着老四接近,然后用手臂粗的树枝一棒子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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