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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田延年马上开口:“大将军,陛下素来不喜兵甲随行,今日在前往皇后寝宫的路上暴毙而亡,当时只有这些内侍宫女随侍左右,必须严加审问。”
相比于张安世,大司农田延年的语气要缓和许多。他虽然祖上是齐国贵族,但是真正帮他敲开仕途大门的,还是霍光大将军府长史的身份。也正是因此,霍光对他比对张安世更加信任。
霍光听完两个人的回答,没有多说,就像他几十年来在这前殿宫门前表现的一样,他再一次脱下了鞋子,踏进了那一湾脚印中。
缥缈烛光里,老霍光面如枯槁,仰望着天子的遗体。
这一次,没等皇帝问询,老霍光率先开了口。
“陛下,臣,来晚了。”
无论是张安世田延年,还是林默左千秋,此刻都只能望着霍光的背影。没人知道,他在与这一番与天子的最后对话中,有没有落泪。
可是林默听得出,这一声“陛下”,霍光是动了感情的。
汉武帝后元二年,帝崩于五柞宫,入殡于未央宫前殿。
十三年前,老霍光也是在这未央宫前殿,仰望着汉武大帝的遗体,只是那时他身边拉着年仅八岁的小太子刘弗陵。那时他以为,自己余生的使命,就是把帝国交到这个年幼的孩子手中。
十三年后,还是在未央宫前殿,他又仰望着刘弗陵的遗体,白发人送黑发人,与这个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与这个对自己信任有加,联手挫败一起又一起阴谋的合作者,永别。
谁能知道他不长的余生,又将如何寄托呢?
林默望着霍光,慢慢走上原本只有皇帝才能走的正中台阶,一步一顿,像自己刚刚一样,停在龙座前,轻轻掀起了白布的一角。
霍光凝视着刘弗陵的脸,嘴唇微动,说着只有他们君臣两人才能听清的话,然后轻轻盖上,转身下阶。
…
大将军的脚步,停在宫女们面前。
“天子驾崩时,可有异样?”
那些哭泣的女人们见到霍光,如同见到了救星,争着跪在他的面前喊道:“大将军!奴婢冤枉啊!求大将军明察!”
没有霍光的命令,田延年不敢进殿,只能扶着殿门冲女人们喊道:“你们不说清楚,大将军如何救你们!”
一个宫女连忙抹干了眼泪,颤抖着嗓音道:“回大将军,今日天子说多日未见皇后,甚是想念,便要去北边的椒房宫。可是路上,中黄门聂臧突然叫停了龙辇,说是听见天子不适,便上车查看。”
说着她哽咽了一下,另一个宫女则趁机抢过话头,连忙道:“聂臧进去片刻,就喊太医令,太医令,奴婢们以为是天子不适,正要去传太医,就听见聂臧喊天子驾崩了!”
霍光面无表情的听完宫女们的话,转身出殿,看向门口的田延年。田延年当即会意答道:“已经问过太医了,未见中毒迹象。”
“中黄门聂臧也在画室么?”霍光转而问张安世。
所谓画室,不是指后世的画画教室。而是汉代宫殿中的别殿,取参赞筹划画之室的意思。刘弗陵在世时,曾多次让霍光藏身画室内,听取其他群臣奏对以作评价。
张安世答道:“与其他黄门俱在画室,因其是陛下最后所见之人,特命人单独看押……”
张安世话没说完,就听一名羽林郎疾驰而来。
“报将军!聂臧他……”羽林郎紧张的喘着粗气。“聂臧他撞柱自尽了!”
林默望向霍光,那警觉表情,一如嗅到血腥的苍狼。
人物小传
刘弗陵,武帝少子,母钩弋夫人。八岁继位,以大司马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金日磾、左将军上官桀、御使大夫桑弘羊辅政。后上官桀为子娶霍光女,生女入宫为后。在位其间,金日磾早逝,政事悉决于霍光,上官桀、桑弘羊不满,勾结燕王与长公主作乱。霍光平之,自此武帝托孤臣仅霍光一人,信任更加。元平元年夏四月,崩于未央宫,年二十一。六月入葬平陵。节引班固汉书,非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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