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就会趁火打劫对吧?”
“过奖过奖,反正不签就会死,你也一定会签的吧?”她愉快地微笑起来。
“……随你了。”
槐诗叹息,发现自己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触觉。
他咬了咬牙,抬起手指,用尽所有力气的在卷轴上写下漆黑的姓名——槐诗!
当他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漆黑的火焰从卷轴上燃起了,瞬息之间将整个卷轴燃烧成灰烬,宛如恶鬼一般的火焰瞬间扩散,顺着他的手指爬上他的躯壳,钻入了他的肺腑,好像依附在骨架上一样,旺盛燃烧。
每一个念头都被这火焰吞没了。
难以言喻来的痛苦吞没了他,令槐诗在火中发出嘶哑的尖叫。
他胡乱挣扎着,几乎挣脱了那一根捅在胸前的钢筋,从地上爬起来。可紧接着,就看到那个女人抬起腿,猛然踩在自己的身上,又将他踩了回去。
“冷静点,不要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乌鸦强行将他按住,然后伸手,把那一根扭曲的钢筋从槐诗胸口上拔出来,连带着尾端的水泥碎块和血水一起,抛到了旁边。
“你刚刚不是还要配钥匙么?诺,给你。”
她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手中华丽的钥匙微微一转,对准了槐诗的大开的胸口,猛然捅了进去。
然后,奋力拧转。
仿佛通往地狱的大门在自己的躯壳中被打开了,槐诗感觉到无穷尽的洪流从开启的裂隙中喷涌而出,几乎在瞬间就充盈了躯壳的每一寸空余,将他好像吹气球一样地充涨了起来。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爆炸的时候,覆盖在自己躯壳上的火焰就旺盛燃烧起来,将那些涌入躯壳的东西尽数点燃,挥发殆尽。
只留下难以焚烧的精粹,自高温之下,缓缓融入躯壳之中。
好像变成了一根灯芯。
要忍受脚下煤油的窒息折磨,还要忍受头顶笼罩的火焰。
槐诗大口地吐出血液,可血液仿佛都变质了,变成了漆黑的颜色,落在空气中,嗤嗤作响。自剧痛的蹂躏之中,他瞪大了眼睛:“这什么鬼?”
“你的圣痕啊。”
乌鸦依旧踩着他,示意他别动,然后一手召出槐诗灵魂中的命运之书,摊开在手里,一手虚按着槐诗的脑袋:
“槐诗,在天国的见证之下,我与你立下契约。”
那一瞬间,槐诗感觉自己的脑门被铁锤狠狠地敲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灵魂都在她的话语中震荡开来。
“我以【】的名义保证。”
槐诗仿佛听见她说了一个名字,可是却听不清晰,因为那名字中所携带的力量在撼动着他,令他难以保持意志的清晰,近乎在着惊涛海浪的压力中崩溃。
“——我的王权将彰显于此处,你将与祂的光辉永存。”
轰!
槐诗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篝火。
他的意识自化作薪柴的躯壳中解脱,融入了那黑色的火焰向上升腾而起,无穷地膨胀和收缩着,舞动在破灭和重续的边缘。
槐诗终于看到了她。
那个与自己订立契约的女人。
并非是那个精致到宛如梦境的幻影,而是隐藏在幻影之后的惊涛海浪——无穷尽的烈火和光芒化作了雷光,仿佛要充斥整个世界一样。
随着那恐怖力量的澎湃,万道光焰也随之如海潮一般自她的眼瞳中升起,又落入了仿佛无尽的光海之中去。
当她展开羽翼的时候,无穷尽的光就遍照世界,当她垂下眼眸,万物便沦陷在业火之中。
世界在崩溃,世界又在重生。
万物的存续和灭亡仿佛在她的手中获得了统一,被赋予了开始、终结和一切的意义。
如今,万象在他眼前垂下双眸,带着万钧的威严和肃冷,向他宣告。
“我将见证你。”
她在槐诗耳边轻声呢喃,“恰如你将见证我那般。”
在那一瞬间,无穷尽的幻影坍塌了,消失无踪,宛如一场痛苦的长梦。
槐诗感觉到躯壳伸出的门扉骤然关闭,紧接着,火焰倒卷。
随着她手掌的推动,槐诗的意志再一次回到了躯壳之中,就好像在雷火锻造之后将刀封入鞘里那样。
槐诗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
血液流淌在血管中,传递向了四肢百骸,他感觉到了肺腑在呼吸,紧接着,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听见了远方街道上传来的轰鸣。
他感觉到了双手,然后再一次地感觉到了双脚。
他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上。
他还活着,而且躯壳完整无缺。
槐诗猛然睁开眼睛,回忆起刚刚那个痛苦的梦,惊声尖叫,从地上弹起来。好像害怕那些噩梦一般地记忆追上他一样,他在牢笼里发足狂奔,从这这一头跑到那边去,然后又从那一头跑到这边来。
过了好久,终于冷静了下来。
扶着墙。
汗流浃背,惊恐喘息。
最后低头,呆滞地看向胸前异常感传来的地方。
“这特么是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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