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骏铭深知左令鸿的为人,李政航这次怕是在找给自己找麻烦。他提醒道:“仁兄,就没想过把这个蛟儿放了吗?逐出府邸便可。”
李政航沉默不语。
高骏铭接着劝解:“愚弟跟左令鸿有些往来,知道他的一些事,他是左令鸿的远方表亲。左令鸿的为人,同朝为官这些年,你也应该有所了解,他真的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君子。”
“就算有这一层关系,我也不能放他,他掌握着府上太多消息。”
走在回府路上的左令鸿,心里极不好受。被当场揭穿,他是一肚子气。李政航和左令鸿矛盾也在不知不觉中升级。
高骏铭和李政航回到书房。茶水已经搁凉了,李政航命下人,去换了一壶茶。他坐在那里平息着刚才的怒气。高骏铭迎合着:“自己府上被插了个眼睛,无论是何意,都是一件糟心的事。”
李政航的火气散得差不多了,饮下几口茶水使自己更镇定一些。他知道府上的眼线还未清除干净,玩笑似地来了一句:“怎么?高大人也有同样的举动吗?”
“愚弟岂敢做下这种事情,惹得仁兄你心烦。”高骏铭慌忙解释。
两人虽然表面客气,但在高骏铭看来,李政航此举更像是杀鸡儆猴。他也会有所收敛,因为他在意和李政航的关系。否则也不会有几年前的指腹为婚,一心与他结成党羽。
虽然李政航似乎无意地捅破了窗户纸,但既然已经揭穿,就不能再撒谎,只找了个更像理由的理由:“李兄,你多虑了。小儿经常来府上玩耍,我是担心他的安危,确实派了人守护在他身边。时间一长,不免会探听到府上的一些消息,我以后会注意的。”
李政航知道他的言辞中有多少不老实的成分,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着实希望我们不再产生任何嫌隙。”
高骏铭眼睛一亮,事情有转机,他豁然开朗般,说:“仁兄的愿望既是我的愿望。”
“接下来我们确实该商量一些正事了。”高骏铭说道。
两人的表情都渐渐严肃了起来。因为两人心照不宣。此时,李世民击败刘武周的消息在朝廷传开,两人的心中都清楚得很。李政航起身关上了门。
李世民胜利班师回到京城长安,他身着黄金甲,紧随其后的是与他征战沙场的诸多武将,威风凛凛。军功卓著,风头盖过了李建成,令太子惶惶不安,以太子为首的东宫集团更是深感危机。
“高大人可知?李世民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敌军像狂撒的沙子一样溃散千里。这刘武周曾吓得李元吉仓皇逃窜。”高骏铭附和道:“秦王这一仗打出了军威、国威,巩固了北方,对于他个人是威望大增,皇帝更是大加赞赏。”
两人陷入忧愁。高骏铭心里想的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自己主子的反应了。秦王由最初的与太子呈现分庭抗礼的局面,到现在风头甚至盖过李建成。
李政航不想依附任何人,尽管李世民频频示好,他依旧不想介入纷争。李政航尽管没有把李建成当做主子,他也明白自己其实已然被动地占据着立场。
大家都心知肚明,再次引起李元吉的嫉妒和李建成的忌惮,这是免不了的了。
李渊偏袒太子,李世民又屡立战功。原本就因为自己在太远骄纵一事对二哥怀恨在心,现在更是忌惮二哥了。面对集团内部这种局面,李元吉日渐焦虑,自己也是父皇的儿子,因此他力争成为“三足鼎立”中的一足,论政治资源不如太子,论军功不如秦王,令他倍感焦急。
每当李世民建立军功。威望大增的时候,李元吉就会提醒一下李建成。
此时的李元吉硬是在李建成伤痕累累的心口上撒了一把盐:“大哥,你这太子之位名存实亡啊!一旦你丢了太子之位,这性命可就难保了。”
曾经李元吉的提醒,也只是敲敲打打,而这回他直击太子之位,乃至性命,事态无比严重。
“漏船又遇打头风”,李世民在虎牢关大破窦建德和王世充。这一次的大胜,再加上从前的功绩,他可谓建立了“不世功勋”,被封为“天策上将”,已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李世民的权力已然非常大,秦王府内可以安置追随自己的文臣武将。渐渐随着李世民队伍的壮大,用“小朝廷”来形容秦王府可真的不为过。
虽然太子与秦王势均力敌的局面有所改变,而太子仍然是名正言顺继承大统,而秦王只是威望极高,拥护者甚多。
李世民认为自己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即便可以再加封,不能登上最高的位置,始终是个臣子。让帝王猜忌,令太子有强烈的危机感,直至有性命之忧。
李建成集团对秦王府内的思潮,已经嗅到了味道。
对于李建成来说,李建成产生危机感也是应该的。
面对此种情况,李政航遂向李建成建议,建立更多的军功以提升自身的威望,利用太子的身份率先打击秦王。
太子自然丝毫不会示弱,还真的是天助李建成,李元吉的机会也终于来了,曾被李世民战败的刘黑闼借助突厥的力量再次起兵。李建成和李元吉在与刘黑闼的残酷战争中取得节节胜利,终将穷途末路的刘黑闼生擒。不仅如此,李建成还广泛结交山东英豪。
此番种种成功地弹压了秦王府的势力,最重要的是李渊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建成亦能横刀立马、征战沙场,而且为人仁义宽厚,处世温和,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李建成的太子之路再次趋于平坦。
此次战役,尽管李建成建立了不凡的军功,高骏铭仍然有倒向李世民之意,因为他知晓李建成在此战中损失惨重。
交战之际,到底换不换掉主帅,李渊也是犹豫再三。高骏铭决定不如先卖个人情给秦王,遂派心腹封得瑞亲自将此事密告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闻听此消息,当即露出几分焦灼神色来。封得瑞深知不可逗留太久,简洁禀明便躬身离去。李世民终究是经事颇多,愈发沉稳持重,片刻不安,心立即沉了下来。他命所有人退下,任由自己沉浸在孤独的黑暗里。
微红的烛光显然照不亮他眼前的世界,反而以事不关己的姿态,嘲弄着人间的分崩离析。
李世民眼含愠怒的泪光,痛心不已:“父皇,为何如此偏袒建成!”
沙场上的命悬一线,再显赫的军功,对于他实现大业的帮助甚微,宁愿严重折损兵马也要给李建成立下战功的机会,不让秦王参战。这便是李世民此时的境地,他的心跟着几乎坠到了谷底。有凉风透过窗棂猛烈吹进,周身冷津津的冰凉,李世民端坐于藤椅,眼神仿佛铅水凝滞。
裴文静的死一直是他心头一痛,在这样孤寂难眠的夜晚,这样静若深水的殿内,当年裴文静之死的前前后后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裴文静在李氏家族起兵之时功劳甚大,父皇想借助突厥的实力增强自己的力量。裴文静与突厥关系密切,理所当然地充当了沟通信使,自然了解诸多内幕以及父皇或多或少不堪的过往,知道太多的人总是命不长。父皇虽没有表现出坚决处死裴文静,却丝毫不顾念往日情分,连自己试探性的求情也全然不顾。
他是坚决要处死裴文静的,只是在等待时机!免得裴文静有朝一日口风不紧,岂不是大大有损父皇的颜面,原来堂堂大唐的皇帝曾经是如此苟且。父皇若想留住他一条命,他绝不会不明不白就死去。
李世民越想心中越清晰,父皇为保存颜面,销掉自己身边一员大将。曾经怀疑是大哥所为,原来父皇也有份儿。他察觉到裴文静的死只是刚刚开始,也是一个突破口,接下来又不知是谁要遭殃了。自己也不能总是被动着隐忍。
当李世民有了困顿之感,已经是月上中天时分。他像往常一样就寝,尽力让自己浮动不定的内心平静一些,可终究还是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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