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六七十年代给世人的印象,就是在大山边陲一家人穿一条裤子的窘迫,略带高原红脸蛋,带着浓重土味的口音,说话都带野山楂的土酸味。靠近黄河岸边的小片平原上,大部分人还过着原始的自然经济生活,机械化并未普及的乡下,麦子金黄金黄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满脸褶子皮肤黑黄的泥腿子,这里的麦子稻子一年只种一茬,冬闲的时候,磕瓜子,吃西瓜,手搓麻将,是大部分人的生活常态。
杨家在农村包围城市的步伐中略略走在了前面,这一天,杨家长女杨玉梅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回了娘家,站在娘家门口眼泪汪汪敲门,开门的是自己老母亲李桂兰。李桂兰拉开吱呀声的老木门,就看见包着绛红色头巾,胳膊上挎着鼓囔不像样子的大布包,怀里抱着裹着厚厚三角被的小孩,已是入秋,玉梅穿的高领毛衣也打着冷颤,胸前渗出的奶水已是硬梆梆的白渍,桂兰愣怔了下,抹着眼泪:
“进来吧,把娃冻坏了,还月子里呢”
玉梅边抬脚跨进门槛含着泪问桂兰:“我住哪?”
“先到元奇那屋,我给你生个炉子去”桂兰迅速说到,转身就进了院子的破库房里翻腾。
玉梅生活的城市是典型的农村包围城市的小县城,城市的建设才刚起步,城市和农村除了路面是硬泥土和简易水泥地的区别,那就是农村生活还得靠天吃饭,而所谓的城里,是拿工分和工资的人群,生活上面,还没有太大的差别。玉梅娘家爹妈全是城里刚建工厂的小工人。本是很好的中产阶级生活了,架不住娘家人多,依然过着吃高粱玉米面窝头的日子。
玉梅是家里老大,幼时因为桂兰身体不好生的孩子大多体弱,玉梅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七岁时掉水池里淹没了,一个两岁时因为没人看管,瓜子卡进气管也没救活,生下玉梅怕孩子站不住,就给玉梅起个小名叫改改,改改就是当地习俗改一下命运留住孩子的意思,结果玉梅的一个妹妹还是死在了娘胎里。
玉梅三岁时的一天,一个道士来家里讨斋饭,桂兰端了碗黄米饭给道士,道士给桂兰个桃木剑让挂门框上,从那以后,桂兰的孩子才一个个存活了下来,玉梅现在是老大,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玉梅抹着泪把娃放在床边拿枕头挡好,桂兰就拎进屋一台小铁炉子。桂兰和玉梅笨手笨脚的支起炉子,桂兰生火,玉梅坐在床边摆弄烟囱看着孩子,站起凳子玉梅把最后一节烟囱从窗户伸了出去,桂兰也把最后一块蜂窝煤压在了炉子上,又去厨房给玉梅拿了烧水壶和瓷盆,放好压在炉子上,才擦了满脸的灰坐在玉梅对面的沙发上,玉梅这时才泪如泉涌的向桂兰诉苦。
玉梅的婆婆是个及爱干净的,玉梅的老公也是公婆年轻时抱养的,没有生过孩子的家里清净惯了,玉梅去婆家坐月子刚两天,婆婆就以太吵太脏玉梅又邋遢的理由让玉梅搬出去,玉梅的老公就是一个小老师,还不是正式的,玉梅的小工厂里也干的临时工,没有足够的牛奶票给娃喝,也没钱给娃打牛奶,玉梅回去也是没法生活,只好塞了一布包的尿布衣服回来娘家,桂兰边听边抹眼泪,看了看熟睡的外孙子,摸了摸娃的头,安顿玉梅不能月子里哭坏了眼睛,就抬脚出门去了。
“小丫!小丫哪疯涅?快回来给你外甥打点牛奶去”
小丫是玉林的小名。只有三岁的玉林还是个三岁多点的孩子,也是家里最小的,桂兰从里层的衣服翻找了很久才把稀有行牛奶票和玻璃奶瓶给了玉林,交代玉林别丢了票洒了奶,玉林就蹦跳的往主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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