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死,可不该由自己动手,他该堂堂正正的背负着一世骂名,把姓名写在恶人簿首,以负罪之身为赎罪而死。
跪,她跪了。
该挨的打,她也挨了。
韩信一代豪杰,尚且能受胯下之辱,她区区一个女子,又有什么不敢做的?
江汜和九无妄都穿着蓑衣和斗笠,遮挡着面容,远看和一般小厮无二,垂首跟在二殿下慕想宸身后一路赶到了太医院门口,便见大雨倾盆之下,那一抹单薄身影跪在院中,背影里都透着寒凉。
九无妄只觉脑袋里一片空白,满满的都是那格外单薄的背影,抬步就要上前,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慕想宸向他摇了摇头:“这路艰险,不可回头,她既然自己往这条路上走,跪着也得自己走完。”
“二殿下!”那丫头腿上冻伤未愈,哪经得住这么跪!
“不许去!”
九无妄回头,竟在这往日里最是温润如玉,脾气温顺如羊羔的二殿下眼里,看到了翻腾而起如云似雾的浓浓杀气!
那双眼,和他一样,装不下天地,也容不进社稷,只有瓢泼大雨里那个瘦弱而单薄的身影。
应迩嚼了嚼将那片参咽下去,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抬首提起袍角,往前一步步跪着走到门前,向厅中正襟危坐的沈决明重重磕了个头,“林安……知错了……请院正大人,大人有大量,莫与在下一般见识!在下日后,定当唯院正大人马首是瞻,任凭院正大人处置!”
九无妄见她弯折的脊骨,心下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细密的针扎满心上,呼吸之间疼痛蔓延。
那丫头一身轻狂傲骨,决然不折,终究,在这世道面前折了腰。
慕想宸紧紧攥着的手终于放开,淡然转身,完全没有进门的打算:“走吧,她死不了。”
她终于,学会了该怎么样圆润的活下去,这世道,总能磨平她的棱角。
沈决明见状倒是乐了,再怎么狂,到了太医院,还不是得像只狗一样跪着舔自己的鞋面!
杜衡小心弯下腰,悄声道:“师父,他好歹是定国公的义弟,多少还是要给他留些面子的,索性留着他性命,我们也好日后再慢慢玩。”
他闻言点了点头,轻轻松松弄死他,哪有慢慢折磨来的有意思!当下便放下杯子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一脸高傲:“小子,记住了,你是一步一步,跪着走到我面前,来求我的,现在,记住自己是谁了吗?”
应迩的额头还磕在地上,噼啪直响的雨水顺着脊背流淌下来,模糊了视线,只应道:“记住了。”
他这才狞然一笑,冷哼一声:“杜衡啊,既然林侍医已经知道错在何处了,便带林侍医去领了他的官服吧。”
“是。”杜衡这便大发慈悲似的,举了把伞到她头顶,“起来吧,林侍医。”
应迩撑着一口气,抬头看了他一眼,扯开嘴角一笑:“多谢,杜侍医……”
说罢,便往地上一栽,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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