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长鲸居的韩来被一阵激烈的狗吠吵醒,他从床榻起身,看着外面的天色,竟然才是蒙蒙亮的,不耐烦的喊道:“人呢!”
外面的花厅没有声音,韩来皱着眉头又喊了一嗓子。
“小篆!隶书!”
大抵是几秒钟后,花厅里传来脚步的跌撞声,随即是小篆气喘吁吁的回答:“公子!奴在这儿!您有什么吩咐吗!”
韩来捧着头,昨晚噩梦连连,没睡多久,这会儿又被吵醒,只觉得后脑处嗡嗡作响,伸手捂了捂耳朵才又道:“府上谁养了狗!”
“没人养狗……”
小篆的声音有些心虚,随后又道:“公子是被吵醒了吧,奴这就将那畜生给打出去,天色还早,公子再休息一会儿吧。”
话说完,这人又跑了出去。
韩来再想说什么都没机会,罢了,又躺下闭上眼睛。
“汪汪汪——”
谁知道刚一闭眼睛,那烦人的狗叫声再次响起,韩来顿时盛怒,一个挺身从榻上下来,扯过外衫穿好鞋子出去,一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只见青凤拿着一根树枝比比划划,面前是那只狂吠不止的狗,旁边还站着不知所措的小篆,瞧见门槛处的韩来,她无奈道:“公子您起来了。”
“这样吵我怎么睡得着。”
韩来没好气的说道。
青凤不管他,手握着枝条对着那狗试探。
这狗呲牙咧嘴,一副要进攻的样子。
“怎么回事?”韩来怒问,“哪来的狗?你从太丘还带了只狗来?”
“我还想问你呢。”
青凤也急头白脸的说道:“我可没有闲情逸致养这种畜生。”
“赶出去!”
韩来喊道:“那还不赶紧赶出去!”
小篆在旁边急得直跺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是是是。”
可是看着那狗如此凶悍,谁敢上前。
也就是青凤还敢拿着树枝与其针锋相对。
听着那狗呼噜噜的声音,就知道刚才被青凤抽急了,要不是那树枝在眼前横着,怕是早就扑上去撕咬那人了。
说实话,韩来还挺想看到那一幕的。
“小兔崽子!你还不快来帮忙!”
青凤瞧着在一旁看热闹的韩来,气不打一处的喊道:“看什么好戏!”
“那是你招惹来的狗,跟我有什么关系。”
韩来这会儿语气促狭。
青凤一边盯着狗,一边斜睨着他,见韩来不为所动,心道臭小子我让你在旁边看热闹,干脆以树枝抽在那狗头上。
但畜生就是畜生,被它轻易躲开。
韩来惊呼。
那狗猛地转头,也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的道理,瞧见手无寸铁的赶来,也不管眼前的青凤了,直接就扑向那人!
小篆吓得灵魂出窍,连喊都不会了。
要是公子被咬了……
“豆子!”
关键时刻,听到宋端喊了一声。
那狗霎时间停住。
这狗吠一早乱叫,整个将军府都听得清楚,怀阁的宋端也是被这么吵醒的,暗道不好,赶紧赶了过来,就瞧见这一院子三个人,被一个还不到小腿高的小土狗吓得一动不敢动。
尤其是青凤手里面拿着的那个树枝。
若论长度,都要赶上五条狗了。
“豆子,过来。”
宋端蹲下来,被叫豆子的狗立刻摇着尾巴向她跑过去,扑到宋端的怀里乱舔着这人的手,没有一点老实的样子。
青凤见状,将树枝扔到一旁,长舒了口气。
刚才可是太危险了。
从前在太丘的时候,都没碰到过这么凶猛的畜生。
“宋端。”
韩来冷冽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在府里养狗?”
宋端低头摸着那狗头,喜欢的不得了,不紧不慢的说道:“公子错怪下臣了,这并非是下臣的狗,而是前面孙家姑娘养的,从前在街上总能瞧见。”
“怎么会跑到府里来?”小篆问道。
宋端摇了摇头,兴许是从哪儿钻进来的,毕竟这狗体型很小。
“你有时间立刻找人来。”韩来不快道,“将这将军府里里外外的墙角都看一遍,怕是被这狗刨了洞出来。”
“就是。”
青凤也破天荒的附和着韩来:“万一咬到人怎么办。”
宋端哭笑不得,这一个小狗能做什么,索性将豆子抱在怀里出去了。
“真是不像话。”韩来斥责道。
“你说她做什么。”
青凤立刻反驳道:“她就是喜欢小动物。”
韩来脸色一沉:“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管我怎么说。”
青凤极其护短的继续:“端午就是小孩子心性。”
“二十四了还叫小孩子?”韩来不可置信。
“那你多大,三十二岁的老男人。”
青凤切齿:“更何况是谁把她耽搁到二十四的?”
韩来猛地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一早上的怒火,回身重重合门。
青凤也冷哼,迈步进了自己屋子。
小篆留在院中,有些为难。
她也委实没有想到,这两人的和谐只持续了短短几十秒就分崩离析了。
大抵是半个时辰后,小篆等人在膳堂备好了早膳,青凤抢先坐在了韩来素日的位置上,那人一愣,脸色铁青。
“起来。”
“我是长辈。”
韩来闻言,愤恨的闭了闭眼睛,任命的坐在了旁边。
换好衣服赶来侍奉的宋端瞧见这座位,在心里叹了口气,同小篆两人给这二位贵人布菜,青凤瞧着,脸上写满了厌弃。
“平日吃饭都这么麻烦吗?”他问道。
小篆淡笑道:“这是府上的规矩,先生。”
“什么狗屁规矩,我又不是手断了。”
青凤指桑骂槐后,索性夺过小篆手里面的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韩来瞧着他那竹筷子在每个盘子里面夹来夹去的。攥拳在自己的胸口处锤了一锤,布菜就是为了吃不别人的口水,青凤倒好……
“罢了。”
韩来直接起身:“我去遥监殿用。”
青凤头也不抬,回以不屑的笑声。
宋端见势,叫住韩来说道:“公子,我今天不能在遥监殿了。”
韩来瞥眼,心里暗觉不对。
果然又是张子奇。
“不许去。”
韩来拒绝道。
“你说了算?”青凤转头,“她都要回太丘了,哪里还有被你攥在手里的道理。”又对宋端道,“端午,你去,有什么事情师父给你担着。”
“你……”
韩来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她要去见谁?”
“当然知道。”
青凤言简意赅:“一个男人。”
“你们……”韩来用手指了指他俩,“不可理喻。”
说完,震袖离开。
宋端咬了咬嘴唇,对着青凤耸了一下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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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阁里,杜薄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盯着韩来。
那人正用朝食,没空理他。
杜薄打量着,在遥监殿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到韩来在这里用朝食,平时都是在府上用过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忽然想起来。
“听说宋女史的师父青凤先生来了?”
杜薄哪壶不开提哪壶。
韩来咀嚼的动作一顿,杜薄心说真被自己说到点子上了,旋即幸灾乐祸的笑了笑,说道:“怎么?看到那个老泼妇,你连早膳也吃不下了?”
韩来气不顺,顺手放下筷子。
“你也是的。”杜薄语重心长的说道,“说不过就让着呗。”
“我才不屑与其相争。”
韩来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吩咐人将面前的碗碟撤了,用清茶漱口后又细细的呷了一口奉来的荤茶,这才说道:“家里怎么样了?”
韩来这明显是报复。
杜薄脸色一闪别扭,还能怎么样,平年不见自己,季青云和孙鸨子那里更是什么都问不出,罗衣不肯退让,他也一样。
见他不说话,韩来似笑非笑,也是放过了这人。
“无极城那边还没消息吗?”他问。
杜薄合上折扇,就坡下驴道:“还没有,摸不清秦凯要如何,齐国的乱兵已经平定了这么久了,迟迟不肯回京复命,圣人那边很是警惕。”
“除了元白手里的太行军,就是秦凯手里的北邙军了。”韩来道,“况且元白只是挂名,秦凯手里可是实权,现在无极城那边很是拥戴他,怕是隆延那边也是只知秦凯不知圣人了,怪道圣人心焦。”
“难道这秦凯也生了不臣之心?”杜薄皱眉。
“还不好说。”
韩来道:“自古功高震主都没什么好下场,秦凯若是个聪明人,就该早早回京来,这样在无极城和皇权僵持着,迟早是个问题。”
“回京就会被收回兵符。”杜薄意有所指。
韩来摩挲着手腕,垂眸不语。
“对了。”
杜薄恍然道:“宋女史呢?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上职来?”
话说至此,韩来浑身一震。
杜薄猛地闭嘴,只怕自己又说错话了,但是他不死心,还特地凑过去用很小声的声音说道:“可是又被张子奇给请走了?”
韩来凛眸。、
杜薄坐正身子,眼底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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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韩来下了马车,阿满刚把小凳收起来,就瞧见府门里苏合捧着一件女士外袍走了出来,忙道:“苏合姐姐。”
韩来自然也看到了,只等着她回答。
苏合本想着等韩来进府后,再让阿满送自己去张子奇那里,谁知道竟然碰到了,便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奴去街上……”
“说实话。”
韩来声音轻轻,却实在威严。
苏合吓了一跳,这才老实交代道:“是刚才张公子府上来人……说姑娘……姑娘醉酒过甚……要咱们府上派人去接一下。”
阿满闻言,吓得往后让了让。
果不其然,单看韩来的背影就能品尝出这人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意,眼看着他转过身来,瓷白的脸笼罩在夕阳里,眼睛里像是能滴出血啦。
哎呦我的亲娘老子。
阿满吓得腿都软了:“公子,您这是……”
“去张子奇那里。”
韩来低冷道。
苏合见状,懊恼的直掐自己。
阿满这时候哪里还敢反驳什么啊,赶紧扶着韩来再次上了马车,回头和苏合交换了一个眼色,顾不上别的,快马加鞭。
苏合看着那一地的尘埃,叹了口气,心里惴惴不安。
公子好像生了天大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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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端!”
眼看着宋端的身形要倒,张子奇忙起身将他扶住,看了一眼石桌上那空荡荡的四五个酒壶,哭笑不得,早知道就不让她喝酒了。
以为是个千杯不醉的,原来只是小酌的量。
“将军府那边已经让人去通知了吧。”
张子奇对着后面问道。
“是。”
立刻有婢女回答。
“等下不必通禀,直接进来就是。”
张子奇吩咐了一嘴,可是臂弯里的宋端摇摇晃晃,连话都不出,四肢百骸更是化成了一汪水,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直接打横将其抱起。
“公子?”婢女不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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