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曹行有那块玉佩?”
怀阁里,青凤听着宋端诉说方庄之事,有些警惕道。
“不是那块,是另外一块狐狸佩,没有雕刻眼睛,但其余的地方和我的那块狐狸佩一模一样。”宋端如实道,“师父,您看。”
“或许,曹行是知道什么了。”
青凤也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的凶险。
宋端皱眉垂眸,轻咬嘴唇,克制住唇瓣的颤抖,她感觉有些虚弱,扶着桌边坐了下来,没想到今生今世,狐狸玉佩被青凤毁了,还会出现另外一块。
是逃不脱的命运吗?
自己注定要死在这枚玉佩之上。
三个月马上就要到了。
还有七天。
“端午,我们明天就走。”青凤利落道。
“师父!”
宋端叫住他。
青凤站住身子,半转过头来,脸色极其凝重:“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犹犹豫豫的,孰轻孰重,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
宋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什么!”
青凤厉斥:“你还想看着韩来死在你面前吗!”
话音刚落,屋里的光亮瞬间沉了下来,原来是夕阳被漫上来的乌云笼罩,而同样被笼住的,还有宋端眼里的光。
“师父?”
她有些痴了,呆呆的问道:“您怎么知道……韩来会死在我面前?”
青凤的周身一片昏暗,他长长的唏嘘一声,抬脚往处走。
“人有生生世世。”
青凤的话忽远忽近,伴着打窗的风声。
“师父我不过是个江湖散人罢了。”
门合上。
云中无动静,可是宋端却似被五雷轰顶,连着牙冠都在咯咯作响,左臂在不停的踌躇着,她用右手死死的攥住,让自己尽量保持着冷静。
“所以……所以师父才会……把那狐狸佩提前取走……”
师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呢喃着,掌心忽然像被锥子刺透一样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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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儿瞧着要下雨啊?”
半起身的韩来道。
刚下了车的川王皱了皱眉头,瞧着远处蔓延而来的乌云,无奈道:“来都来了,看一眼就走吧,大不了在这儿避一避,总不能冒雨回去。”
“说的也是。”
韩来也下车后,两人顺着石子路往前走了走,瞧见善缘寺的院身,风卷着树叶飞打在寺门前,并没有人在外头把守着。
“看样子雨不小。”
川王打量着,也说了这么一句。
韩来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满是凉意,还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罢了,先进去再说吧。”
太蝉住持按规矩接引他们进去。
“祈福堂就在……”
老住持刚要说,却听韩来道:“我知道在哪儿,就不劳烦住持了,我带着三殿下过去就是了。”
太蝉住持点了点头:“老衲叫南院的僧人们都出去了,不会叨扰到二位的。”看向川王,“殿下明日册礼,一定会顺风顺水的。”
川王忙双手合十,低头道:“多谢师父。”
太蝉住持回以淡笑,转身离开。
韩来同川王一起往祈福堂走,眼底掠过这寺院中的一草一木,本是新鲜绿意浓烈,此刻却略微弯了腰,怕是被这风吹的。
韩来将挽起的衣袖放下,到了南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院角的柳树,那上面果然还有宋端弄出来的痕迹,上前摸了一下,忽而轻笑。
川王瞧见,似笑非笑的说道:“想什么呢,对着一棵树笑,也实在是太奇怪了吧。”
闻言,韩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没什么。”
他冰冷的说道:“你明天行册礼,我高兴。”
“高兴?”
川王故意道:“那你现在怎么又不笑了?”
韩来的话全都噎住,看那人促狭的表情,有些厌弃,说道:“那青玉观音都请回来了,还不进去拜拜,让菩萨保佑你皇途顺遂。”
“顺与不顺,事在人为,岂非天定。”
川王负手在身后,蓦地声音清冷的说道。
韩来将要迈出的脚步一停,转头凝重的看着他:“你怕了?”
川王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明日一过,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了。”韩来道,“那空了三十余年的北东宫,也总算有了主人,现在怕了,有些晚了吧。”
“谁说我怕了。”
川王语气深长:“千年,我盼这一天,盼了二十多年。”
韩来眼皮一跳,看着川王的目光多有意味:“你从前……可从未和我说过这样的话。”轻轻一笑,了然道,“果然,越是在乎,就越要装作不在乎。”
川王被说中心事,怅然的低头笑了笑。
匡王想要做皇储的心思昭然若揭,可他赵元白难道就不想吗?
不。
他或许比二哥还想。
只是一直没有表露出来。
但是,圣人是看出来了的,所以才会说出喜欢光明磊落,不愿暗影之君之言,也是那一次,他才下定了决心,要自己走到台前来。
还好,最后是他赢了。
看着如今匡王的落败和颓唐,以及那如同北风吹动的靠拢荒草,倘若输的是自己……若输的是自己,恐怕下场要比匡王还要惨。
即便他是皇嫡子。
“千年。”川王的语气颇多情绪,“这些年,多亏了你和凉言,尤其是尤氏夫人一事,若没有你们,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严重了。”
韩来见势,说出来的话也更多肺腑:“这都是应该的,是为了你,更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赵国能够绵延国祚,匡王……不能担此重任。”
川王轻笑,抬步往里走,只是在门槛处又猛地停住,看着那矮矮的,只要一抬脚就能迈过去的木栏,内心复杂道:“若我不能担此重任呢?”
韩来看着他,风轻云淡道:“怕什么,有我和杜薄在。”
川王回头。
韩来道:“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川王深吸一口气,笑着转身,抬脚进了祈福堂,远处的供桌上,青玉观音像用红绸盖着,屋里面漆黑一片,带着浓浓的檀香。
韩来寻到桌上的火石,将角落里的烛台点燃,幽幽的红光扑过来,充斥着整个堂屋,他瞧着墙上斑驳的光影,眨了眨眼睛。
川王站在中间,遥望着那红绸,平静道:“千年,还记得我们年少时候偷偷溜进北东宫时,说的那些话吗?”
韩来抬头,瞧着川王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直投到那观音像上。
“记得。”
他道:“那次还差点被十六卫发现。”平稳的呼气,“我还记得,你当时坐在正殿里,说这里真好啊,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
“你果然记得。”
川王道:“我也记得,你那时候说,让我做赵国的君主,你便做我的肱股之臣,倾尽一生之才,辅我千秋万代。”
韩来闻言一愣,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川王还记得。
当然,他也记得。
上次来祈福堂的时候,他也想起来这句话。
如今终要实现了。
“我当然会辅佐殿下一生一世,乱势时为你披荆斩棘,天下太平时载你安稳千秋,我愿赵国在殿下的手里,海内和清,万国来朝。”
韩来道:“只要殿下不嫌弃。”
川王转过身,目视前方:“韩千年,我赵元白活了三十三年,此半生没有相信过除了母后的任何人,唯独你,唯独只有你,你说的,我愿听,我都信,我照做,分毫不差。”
韩来心里溢出情绪来,忍不住道:“殿下。”
川王眼底含笑。
“能毕生安于座下臣子者,唯千年一人耳。”
多少君臣在登基后分崩离析,前者过河拆桥,后者心怀叛逆,川王如此推心置腹,正是在彼此立誓,这是一个未来君主的誓言。
韩来心中自有热血,拱手道:“毕生?”
“毕生。”
川王字字铿锵。
一来一回,两人相视一笑。
川王转过身,不知在想什么,静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韩来忽然胸口一闷。
那宋端怎么办?
若想让这人活下来,和自己高枕无忧的在一起,就要把宋端的身份悉数告知川王,只有这样才不惧事发。
即便宋端被贬,即便入狱,也只求留下她一条性命。
只是。
“元白。”
韩来说道:“可若有一日,我犯了大错呢?”
川王走上前,掀开那红绸。
“那也是我的为君之失。”
他道:“千年,我希望彼此,都是绝对的信任。”
这一句话像是愈伤的良药,让韩来稳定了心绪,说道:“我……”
“千年!”
话未说完,忽见川王浑身一震,满眼大骇,喊道:“你快来看!”
韩来一愣,疾步上前,也是一惊。
那青玉观音像从右眼处开裂,那缝隙一直到肩膀!
观音像有损!
不是特地拿去养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坏了?
韩来即刻找了太蝉住持过来,那老人家瞧着这情况,也是大惊失色,趔趄着上前查看,确定了玉像有损后,只觉得五雷轰顶,眼前一黑。
川王忙扶住他:“师父!”
太蝉住持将将稳住身形,只觉得杀身之祸如影随形。
“这……这午后送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如何就坏了啊?”
泰山主持吓得嘴唇都白了。
没有保护好观音像,若是圣人追责下来,怕是要掉脑袋啊!
尤其还事发在善缘寺。
“那期间,就没有人进来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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