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韩郎君和宋女史来了。”
长杨宫的殿外,有婢女怯生生的说道,她是内务府新发来的,才十五六岁的样子,自从川王死后,长杨宫的老人也不多了。
皇后的脾气也日渐乖僻,平日里也总是沉默寡言,坐在床前,摆弄着川王生前留下的东西,其中最常见的,就是一个陶埙。
那个还是小时候川王好奇,和一个制陶的老师傅学的。
做好之后,他还兴高采烈的拿到皇后面前炫耀,并且信誓旦旦的演奏了一曲,可小孩子的手艺终究有限,吹出来的曲子也像是聊斋一样。
还被韩来笑话了好久。
“是吗?他们怎么来了?”皇后幽然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小婢子松了口气,不多时韩来和宋端走了进来,行礼问安后得皇后赐坐,前者看到皇后手里面的陶埙,脸色微变,不光是皇后,他自然也记得这个陶埙,便道:“还请娘娘不要太过忧思,小心伤了身体。”
宋端也道:“殿下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娘娘如此的。”
皇后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叹她身为生母,还贵为一国皇后,最后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保不住,攥紧陶埙,心头刺痛。
“本宫总不能盼望着,匡王把本宫当成生身母亲来对待。”皇后道,“老二有自己的生母,当初高贵妃被赐死的时候,还是本宫亲眼看着她上路的,因着她不肯就死,脖子好悬被勒断半根下去。”
她说着,脑海中也闪烁过那些回忆,眉头紧皱,有些痛苦。
宋端知道川王的死对皇后打击很大,也不想看着她这样,遂转移了话题说道:“娘娘,今早朝会的时候,二殿下还说,要给您办一场席面呢,还说要请朝中的官眷来,好好的给您热闹热闹。”
“他也算有良心。”皇后道。
宋端闻言,无奈蹙眉。
“你们两个今日来,还是有什么事吧。”皇后说道,“你们从前是老三的心腹,本宫自然也不会拿你们当外人,所以有话就直说吧。”
韩来和宋端对视了一眼,这才说道:“娘娘,元白生前手里的那半块兵符,就是指挥太行军的那狼符,现在是不是在您的手里?”
皇后听他这么说,才缓缓的抬起头来,脸上的悲痛之色也逐渐被谨慎和怀疑替代,但并没有表态。
韩来往前探身,说道:“娘娘。”
“是在本宫的手里。”皇后道,“圣人也一直没有收回。”
韩来问出了答案,心里的担忧也升腾上来,这正是他所忡忡的,虽然大赵国遵循了百年以来的女官制度,但后宫女眷仍是不可干政的,皇后这样的身份,手握狼符,实在是太危险了。
“娘娘,这个狼符在您的手里……既安全又危险。”
宋端说出了韩来心里的想法。
皇后不解的看着她:“此话怎讲?”
宋端想了想,分析道:“太行军的狼符是两半,一枚在曹家手里,是当年圣人为了韩家和曹家两方牵制时,交给他们的,另一半本来是在川王的手里,那人过身后,圣人将这另一枚放在您的手里迟迟没有收回,为了还是两方牵制,但不管怎么说,还在咱们的手里这就是好事。”
“那坏事呢?”皇后又问道。
“还是曹家。”宋端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攥紧,无奈道,“当初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曹家倒行逆施,胆敢谋害三殿下,如今为了这半枚狼符……怕是会在祁山大典上做文章。”
皇后闻言,不屑一顾,冷哼道:“难不成,他们曹家还想要谋害中宫不成?便是有天大的胆子,如何敢对国母下手!”
宋端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曾经的事情犹然在目,曹家又如此的丧心病狂,他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和最严密的防备。
“娘娘,三殿下也曾是国本,曹家不还是……”
宋端不想再去刺激皇后的丧子之痛,遂轻声提醒道。
皇后轻轻眨眼,黑白交错间,她也有些胆寒。
是了。
自己再如何尊贵,也只是一个后宫妇人,还没有娘家靠山,有的只有当年挡在圣人面前,那一剑的救驾之功。
“那你们的意思是……想让本宫怎么做?”皇后问道。
宋端垂眸思忖,抬头肯定道:“如果曹家对那半枚狼符有图谋的话,他们必定会在这次的祁山大典上作乱,所以……就让曹家自食其果。”
“自食其果?”
皇后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却对这两人有着绝对的信任,便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本宫就给匡王一个表孝心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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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皇后答应了匡王的想法,那人喜出望外,赏花苑的席面置办的十分豪华,那人现在是板上钉钉的太子,遂礼部和户部也不敢怠慢,银子流水般的花下去,就连月门处都包着金箔。
“这匡王还真是大手笔,户部怎么拨了这么多的钱。”罗衣由小蛮扶着走进来,程听瞧见,连忙迎了过来,说道,“好久没见到夫人了。”
她近来有孕难耐,杜薄下了命令,外人不许进府,就连程听都因为太叽叽喳喳而不可私自探望,算起来,两人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了。
“前几日你送来的老家的陈醋好吃的紧。”罗衣看到程听,脸上也露出些笑容来,“你有心了。”
小蛮在旁边接茬着笑道:“可不是吗,那一整坛子的陈醋,不到半个月就吃完了,每道菜都酸的不得了,把杜大夫……杜大夫都……”
她说着,捂嘴偷笑。
程听大抵也猜到了,哈哈一笑,又回到刚才罗衣的话上,说道:“匡王前些日子一直想要给皇后请安,可那人就是闭门不见,心里怕是也恨极了这人,这回终于给了个脸面,他当然要好好置办,听说这次户部也没怎么掏钱,都是匡王自己贴补的。”
“二殿下的小金库还不小。”罗衣道。
“只怕是前段时间朝臣们孝敬的。”程听果然是个大嘴巴,瞒不住心里话,但也谨慎的说道,“那些人从前对川王一呼百应,只怕是没少给匡王气受,如今那人是百分百的皇储,自然要争相巴结了。”
“巴结?”罗衣说道,“雪中送炭才可贵,锦上添花……这谁人不会,只是匡王那样的性子,现在巴结怕是也不会受吧。”
程听挑了挑眉,也算是同意了罗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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