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月已去,冬月悄然。
寒风如刀,目尽青黄。
道上。
张静清脚踩大步,魁梧体魄,任寒风割面,不损虎踞龙盘之姿,失了几分道蕴,如踏遍河山,此心不变的豪雄。
紫阳道长跟于后,肥胖之躯,时不时发颤,肉作波浪臃肿不堪,更无甚么道蕴,低头小步随,似个胆小的奴才。
他脚步放缓,紫阳便也放缓;他脚步停,紫阳便也停。
不论如何,总保持半尺之距。
这半尺,既是高下,亦是尊卑,充斥这湘地小小紫云观道长,对天下道庭龙虎天师的敬畏。
张静清顿在原地。
观冬月至而万物藏,感寒风凛而遍体寒。
面颊上的温度吹去了,更似钻进心里,要连心中之温一并掠夺,却陡然升起一丝无名怒火,荡尽凉风。
“紫阳啊,你为何不与我并肩同行。”声音平静,撕碎了寒风,压低了风息。
紫阳连道:“师兄且走着,紫阳在后面跟着就好。”
张静清眼目微闭不语,紫阳登时心惊胆战。
面容浮现一丝笑容,双目之中似是缅怀:“若二十多年前,你不仅要与我并肩,且说什么都要走在我身前。”
紫阳讪讪一笑:“年轻之时不懂事,不知礼,现在想来分外羞惭惶恐,万望师兄不要记挂着。”
笑容顿时消失,竟至于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紫阳,上前来。”
紫阳大摇其头,仍在他身后半尺:“师兄,这可折煞我甚。”
张静清平静道:“我让你上前来。”
紫阳这才挪动脚步,不过半尺的距离,却磨磨蹭蹭许久,两人终于肩并着肩。
张静清侧头望去,但见他战战兢兢,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其眼目,嘴里抱怨似的嘀咕:“风可真大。”
胸膛中无名之火涨大一丝,张静清轻声道:“走吧。”
紫阳眉飞色舞:“好咧,师兄您先请,前面不远有个小镇,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先住一晚,明天再赶路行吗?”
张静清一言不发,只望着那张堆积肥肉的脸,面上神色至于殷切。
单单一眼,他不敢再看,仍化作无名之火的养料。
……
入镇,紫阳忙前忙后,将一切打点的叫人挑不出毛病,不需天师插手半分。
他也完美的代入角色,甚至沉浸其中,可以说不亦乐乎。
却未能发觉,张静清的目光变了,平静的眼中,时不时闪过一抹异样的暗光,好像是悲凉。
客栈,空桌空椅,两人入内,紫阳忽而小跑,道袍下波浪滚动。
以干净袖子,将那暗沉的木椅细心擦拭,三五个来回后,方回头:“师兄,擦干净了,坐这张。”
却见他双目圆睁,紫阳又惊又惧,倏地灵光一闪,脱下道袍,覆盖在木椅上,掩了暗沉,心中一阵得意。
张静清笑了,安然坐下,却是另一张,叫紫阳尴尬一笑。
复观其人花钱如流水,丰盛的菜肴端了上来,他吃了两碗白饭,菜肴一筷未动。
紫阳不觉间汗如雨下,诚惶诚恐。
夜深。
张静清立于窗台,打量深沉夜幕,忽有敲门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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