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封寄往博识城的信件格曼并没有急着寄出去,他向来是一个谨慎的人,就好比今天那些泥腿子农夫给他汇报说发现有一群饥饿的暴民在觊觎庄园,哪怕只是没有多少证据的捕风捉影,他也依旧把庄园剩下的骑兵全派出去剿灭暴民了。
说起来,快三天了,自己第一批派出去的骑兵怎么还没有回来?不过格曼对于这一点倒是没有多在意,因为那些人的秉性他很清楚,放出去多玩一会儿就多玩一会儿,只要能顺利完成自己的要求就无所谓,说不定他们在外面呆这么久是因为有什么额外的收获?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格曼要确定一件事情,确认这件事情后他才可以放心大胆地把信送出去,然后才能从这个叫人头皮发麻的地方解脱!
“那位大人......今天心情如何?”
格曼犹豫着询问看守地下室的护卫,护卫则更加犹豫不安乃至于略带恐慌地回复,“那位大人今天还行,应该是可以交流的。”
得到护卫肯定的答复后,格曼这才有了些许底气走进地下室,下去几步后他突然又不放心起来,转头叫住士兵让他走前面。
可怜的护卫只能硬着头皮走在前面,毕竟他还有家人。
随着不断深入黢黑的地底,护卫开始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有点困难,本就稀薄的空气里仿佛混进了什么粘稠的东西,这些粘稠的污物附着在他的口腔,他的肺部,最后是......他的脑子。
护卫忽然停在原地,他已经无法思考了,不,准确地说,他已经不需要思考了。
他的耳边满是那美妙的歌喉,他的颅骨内回荡着神明的温柔的低语,他的神志仿佛蜡像般开始融化,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他似乎看到了无数人的身影,从蛮荒茹毛饮血的时代一直延伸到现在,这些人的身影都慢慢坐下,都坐在一块轻轻摇晃着身躯。
他们凝视着浩瀚璀璨的天空,浩瀚璀璨的天空也在凝视着他们。
回来吧,孩子......
回来吧,孩子......
在不断蠕动着的星空之下,卫兵看见周围的人影都展开双臂准备热烈地拥抱他。
“真好,我回家了。”卫兵也朝着他的家人们张开怀抱,“真好。”
格曼张大着嘴,他面部的肌肉在疯狂地扭曲着,他恐惧,他惊骇,但他最终在亘古的惊惧之前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在这让人丧失认知理智的情形下,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漆黑的地下室楼道里,除了自己的心跳外,他还能听见血肉翻滚的声音。
那个卫兵,在格曼面前崩塌了。
由内而外,有如地崩山摧的那样崩塌了。没有任何的征兆,他此前明明还在极为正常地走动,就只是站在原地愣神的那么一瞬,原本属于他身体的每一部分掉落在地面,血与肉交融,化作粘稠的东西,然后一点点钻进墙壁的缝隙之内。
几分钟后,那个卫兵就已经荡然无存,又或者说他无处不在。
格曼想要逃离这地方,他永远都不想再来这儿,以后即便是来自主人的命令他也绝对能推辞就推辞。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和拜蛇教有不清不楚的联系,但他从未知晓拜蛇教居然如此地令人作呕,此前他仅仅只是把信仰拜蛇教当做一种上流社会间的时尚。
可现在看起来......这的哪里是时尚?!
“难道说......之前的那些......都变成这些玩意儿了?!”
他无助地看向黢黑的更深处,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呼唤。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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