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化门外不远处,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那里,殷切地看着城门口方向,没有左顾右盼窃窃私语,十分的安静。
惹得来往行人在不断地往这里瞅,猜测着今天离京的是哪位大人物。
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声融在一起,一队骑马的甲士在前面开道,带着四五辆马车慢悠悠的驶来。
等候着的人群先是一喜,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
一辆宽敞的马车内,李二和高士廉分坐左右,中间桌子上的香炉,正升起袅袅的青烟。
看着突显老态的高士廉,李二心里半是愧疚:
“舅舅现在年事已高,本来应该在京城中颐养千年。但是现在朝野动荡,内忧外患,不得已之下,让舅舅千里奔波操劳,实在是我的过错。”
“陛下不用自责,为君分忧本来就是我等作为臣子的本分,陛下且放宽心。”高士廉正襟危坐。
李二看着高士廉,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舅舅可是心中有怨言?”
“臣心中从无怨言,陛下何出此言?”
“既然没有怨言,此地没有其他的人,我仅是作为一个后辈为舅舅送行,舅舅为什么不肯唤我为二郎?”
“陛下乃是当朝天子,当知天子无私事,臣自当恪守臣子之礼,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
李二默然,“天子无私事”典故出自汉文帝刘恒继位的时候,后面还有周勃被诬告谋反的桥段,他熟读诗书,自然也是知道的。
当然也明白了高士廉怨气不小,心里也越发的愧疚,但是诏令已经颁布了,也不打算改变,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半是劝解道:
“舅舅此去坐镇益州,实在是利州李孝常举州起兵叛乱之事让我十分震惊,其党羽众多,我虽然派了武士彟接任利州都督,掌管附近六州军事,仍旧忧虑万分。
不够舅舅且放心,等过几年局势稳定,我一定会让舅舅返还京城,颐养千年的。”
高士廉连忙起身行礼一拜,这才说道:“谢陛下挂念,请陛下放心,臣自当安定益州,不会让宵小之辈趁机作乱的。”
“坐下坐下,有舅舅在,我自然是很放心。”李二摆了摆手。
“谢陛下。”高士廉依旧十分的恭敬。
车内的香炉肆意地升起着缕缕青烟,淡淡的清香飘散开来,十分的惬意逍遥。
这让李二又想起来那个敢于无视他帝王威严的人,于是又问道:
“舅舅,可否还记得那渭水边上石头城的迪夫?后来与他是否还有过接触?对他有何看法?”
高士廉回忆了一下,才说道:“前几日在长乐坊的酒肆吃食,恰好遇见迪先生醉酒,他做了一首诗,我觉得写得十分的好。”
“哦,是怎样的佳句?”李二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那日,我正在吃食,那迪先生伙同将作监的刘少监进了酒肆……”
李二在听着高士廉的回忆,额头上几条皱纹爬了上来,沉思了许久,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这里已经是通化门外了,下了马车,高士廉在劝李二返回。
长孙无忌在官署内发呆,突然之间堂堂正三品的舅舅就被贬去了穷山峻岭之处当个长史,他一下子难以接受,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舅舅不让他前去相送,说是陛下会亲自前去相送出城,圣眷之浓,古今少有。
所以长孙无忌照常的上班,处理公事,但却忍不住去想起这毫无征兆的事情,心里十分的伤感,不知是否还能再相见。
长孙皇后在皇宫里,看着南边,想着舅舅的话,“少说话,做好本分”,聪明如她一下子就知道了舅舅是因为她而被连累了,眼泪止不住的流,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从古至今,帝王家里从来都是无情的。
几个女官虽然不知道皇后怎么突然就哭了,但主子都哭了,做奴婢的怎么能不哭呢?于是一边哭着,一边上前去劝慰,心里战战兢兢的。
无独有偶,迪家庄里,钱三也在哭,不过只是哭在了心里,泪水淌成了河,外面硕大的太阳都晒不干。
偌大一个庄子,现在账面上的钱只有八百两不到,而且账上只有支出没有收入,钱三再次怀疑自己跟错了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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