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夫笑了,放下碗筷,看着李二,问道。
“秦始王嬴政,一统六国,你与他相比怎么样?”
“我不如他。”
“秦只传了两世就亡国了。”
“……”
“唐可有前汉强盛?”
“没有。”
“可有前隋富饶?”
“没有。”
“那凭什么?”
李二顿时气馁。
迪夫只是稍稍打击了一番李二的心气。
“其实大唐能走多远,并不取决于我,决定权一直都在你手上。”
“那请问迪兄,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谚语,会应在谁的身上?”
“民间谚语,如何能当得了真?陈胜吴广起兵反秦时有谚语,大楚兴陈胜王,那么大楚兴了么,陈胜王了没?”
李二苦笑,叹道:“唉,我虽然知道这些都是不可信的,但却一直如鲠在喉一般,由不得我不多想。”
“我有一个法子,只是这个法子十分的逆耳,不知李兄可否愿意听一听?”
想了想,迪夫还是觉得自己要说的怕是李二不想听的,但确实是个办法,于是多问了一句,权当是给李二去做个选择题。
李二却哈哈一笑:“无妨,迪兄尽管说来。”
“李兄不妨多想一下,一个妇人是如何能够代有天下的?”
“引兵反叛?”
“那她是哪里来的兵?”
“确实是不可能的。兵少了成不了事,兵多了又调不动,服不了众没人会听她的。”
听了迪夫的反问,李二很快就自己给否决了,这才说出的一直怀疑着的第二种可能。
“既然反叛是不可能的,那么如吕后般垂帘听政呢?”
“李兄认为吕后为什么能垂帘听政?”
“当然是皇帝年幼了。”
“对啊,可为什么会选个年幼的皇帝呢?”
这本来很好回答,礼法所致,但李二知道,这肯定不是迪夫想说的。
“我却是想不出来,依迪兄高见,这是为什么呢?”
“很简单啊,选一个年纪大的不就行了么?”
“荒唐!这与礼不合!”
“国家能否长久在于贤能,与这礼有何关系?”
李二自己突然没了辩解的底气,那个因说出“我未壮,壮即为变”而被吕后废掉的西汉前少帝刘恭,其实并非是皇后亲生的嫡子,而是夺取了他人的孩子来起名扶养长大的。
而后少帝刘弘,梁王刘太,淮阳王刘武等汉惠帝儿子均被朝臣认定为非亲生的,全被诛杀了,最后迎了汉高祖之子代王刘恒继位。
李二此时心里很是恐惧,又想起了高士廉拦截那条民谣奏疏一事,以及长孙平日里的点点滴滴,心里的防堤一下子垮了。
自己与汉高祖相比,唯一的优势在于,有着三个嫡子,但莫非真的再要骨肉相残?
“我应该怎么办?如何才能选贤?”
李二的声音有点沙哑。
迪夫觉得李二的反应有点大了,有点担心说完之后他突然暴走。
“其实方法也很简单,但通常都没人愿意去做。”
“你说。”
“最困难的部分,需要皇帝有足够的魄力,提前给太子足够的历练空间,到一定的年纪后,能够主动退位。”
“就想太上皇一般?”
李二这会反而很平静了,平静得有些诡异,但迪夫知道这底下隐藏着一座火山,或许就会一触即发。
但迪夫不在乎这些,他现在有着充足的物资,有着十足的底气,只要李二想听,他就敢说。
“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现在的太上皇说难听点,其实就是尊贵点的囚犯,有什么可以拿来作比较的?”
“那你来说说。”
迪夫不着急着说,起身搬来了一个小炉子放在桌面的一角,咔擦的一声点燃了里面的蜂窝煤。
系统的东西就是好用。
李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迪夫烧起了水。
“李兄,陛下,你认为现在整个大唐,你能彻底相信的人会有几个?”
李二闭了会眼,似乎在思考,但很快又睁开眼,看着迪夫不说话。
“不知道吧?那我来告诉你,其实你谁都信不过吧。你不要觉得我现在的话说得难听,或许接下来的还会更难听,怎么样,还要不要听?”
“忠言逆耳,我听!”李二的声音十分的冷,是那种极度理智的冷。
迪夫开始有点嫌弃这椅子坐得不舒服了,有点后悔忘了在这里放上一把躺椅。
“李兄,其实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当初还真怕你一挥手,大军就蜂拥而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你连哥哥弟弟都杀了,在华夏历史上可是开了坏头,这样的人一般血都是冷的,没有半点的感情可言,我很是讨厌。”
“那你就在这么一个人面前说他的坏话?”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史书流传千古,谁都会知道,能堵的住几张嘴?再说堵的住嘴,又能堵的住别人怎么想的?我还算是实诚的人,最起码敢说真话不含糊。”
“迪兄,可是准备要离开大唐了?”
迪夫有点惊讶李二的脑瓜子转得真够快的,但嘴上却问道:
“李兄何出此言?”
李二一听,这语气里含着惊讶,平静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愁眉。
上一次迪夫说话还是只是说一半遮遮掩掩的,现在就差是指着鼻子骂了。
而稍一试探,李二顿时心里明了,看来迪夫确实是有这个念头了。
“迪兄,我知你并非凡人,有何需求可尽管提。”
“我没什么需求的,这一个小庄子只要按着我的计划走,富裕是不成问题的,但对于更多的庄子我却是无能为力了。”
“迪兄需要什么助力?”
李二一脸诚恳,甚至还有些急躁。
水开了,咕噜咕噜的响。
迪夫慢条斯理地烫着杯子,问道:
“李兄,你认为家国这二个字,谁在前,谁又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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