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与雷声同时迸发。
意味着那并非因由自然,而是道意所致。
弟子们虎躯一震,猛地一哆嗦,惊骇地退了两步。
却见那束雷霆足有成年人手腕粗细,看着便叫人心生畏惧。
破境的喜悦转瞬烟消云散。
因为弟子们自问,以他们的实力面对上这束雷光,除却引颈受戮,别无他法。
即便是自负拥有可比八境的莫远,同样也是震悚莫名。
那掌门呢?
掌门不是没有修为吗?
这雷光何等暴虐,光靠肉身哪怕九境恐怕也抵御不住。
然而当众人灵气涌向双目,极力远眺之时,却发现......那道雷霆甚至碰都没能碰到宁洛。
相比雷光,还是绝尘步更快一些。
莫远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尚未喘完,一道刺目的亮光便猝然晃过他的视野。
天亮了。
白昼如夜,夜如白昼。
不过天光复现并非因为黑云退散,反而是因为,那道雷光,刹那间弥漫了整片天际!
天穹化作雷海,有如天怒!
咕唔......
莫远微张着嘴,干咽了一声,不知何时,身躯已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是真正的天威!
是能够毁去蜀山,倾覆中州的苍天伟力!
莫远急促地垂下头,看向原野上那道疾奔的黑点。
一边是望不到边的雷海,一边是微妙到不可见的残影。
视觉上的反差让任何人都难免心生绝望。
而直到此时,莫远才终于理解了宁洛跳下蜀山的缘由。
“掌门,掌门他,他是不想连累蜀山,连累我们,才想独自去承受这一切......”
“他......”
莫远语塞。
他不想说出太消极的宣言,但一众弟子都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意。
宁洛,多半是撑不住了。
别说土著了,就算穿越者看到这一幕,都绝不可能相信,宁洛还能有哪怕一丝一毫生还的可能。
除非雷海只是威慑,不会真正落下。
否则,倘若雷海倾落,宁洛再如何也不可能抵挡天威!
这位昙花一现的蜀山掌门,赋予蜀山远胜以往的仙家气韵,践行了他重振蜀山的诺言。
但却在半年之后,遭逢天怒,难逃此劫。
没人提及相助宁洛,并非因为冷血,只是他们都有自知之明。
掌门自身难保,不可能分心保护他们,所以他们前去帮忙,也不过是添乱罢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洛渡劫,除却袖手旁观,别无他法。
莫远目眦欲裂,攥紧拳头,最后震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别忘了掌门怎么吩咐的!他让我们守好蜀山,未免邪祟入侵!这说明掌门师尊早有预料,他一定有办法渡过此劫!”
这话说的,莫远自己都没底气。
弟子们更加不会信了。
他们手汗早已浸湿了离火符,一个个颓然垂首,哑口失语。
但事实上,宁洛还真没他们想得这么伟大。
不想拖累蜀山,也不想麻烦弟子,那只是宁洛一贯的本能。
但凡能独自解决的,本就不该牵连旁人,也不能受人恩惠。
所谓保护弟子,也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情操,毕竟宁洛现在身为蜀山掌门,自不可能放任蜀山根基被雷劫毁去。
那可是他未来计划中对抗黑潮的基地。
至于雷海......
宁洛不以为然,因为它不如雷祸。
既然见过更恐怖的,那区区雷海又有何惧。
更何况那三条黑潮血丝尚未触动,眼下仅是普通的劫雷,那也不过是为他洗礼加冕而已。
思索之时,一连百十道雷光倾落,封锁了宁洛的所有退路!
水桶粗的雷光化作牢笼,栏杆的间隙不断缩短,朝着宁洛逼近。
“师尊小心!!!”
“糟了!!!”
弟子们在山巅高喊,但宁洛听不到,也无动于衷。
窍穴中贮藏的精血转瞬充盈周身,循环加速,宁洛的皮肤逐渐变得通红。
所谓精血,是灵与血的融合,或者可谓吞噬了灵气的气血。
那雷光虽说同时作用于灵脉与肉身,却也未能伤及宁洛分毫,反而在帮他淬炼肉体。
雷暴之中,宁洛岿然不动,甚至还有些享受。
苍天震怒,雷霆洗地。
刺目的亮光撕破云层。
然宁洛依旧面不改色。
先前的绝尘步并非是为了躲避,只是因为宁洛想要尽可能远离蜀山而已。
雷劫知道分寸,宁洛也自信于实力,那自然无所畏惧。
甚至他干脆就在雷海中盘坐下来。
因为宁洛突发奇想。
小说里不是常有什么用雷霆炼身,用雷劫炼剑?
那他岂不是也可以借雷劫淬炼自己的灵身与幻剑?
这样不仅能加快二者的成型,甚至还能为二者赋予一缕天威!
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雷劫逃也逃不掉,那再刺激些倒也无妨!
宁洛说干就干,放开了精血的防备,径自将雷霆引入体内。
蜀山离这太远,因而弟子们不知道宁洛到底是什么状态。
他们只能看到那道黑点停下来脚步,于是一个个忧心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而就在此刻,天际的雷光更亮了几分,似乎天道暴怒到了极致,无尽雷光覆压而下!
弟子们知道,掌门,大抵是无了。
只是这一刻,不论是宁洛还是蜀山弟子都并不知晓,因为宁洛的破境,整个尘渊界的天色都稍暗了几分。
即便到了正午,问道城依旧笼在初晨的薄明之中。
叶辰心有所察,困惑地瞥了眼云天,但很快摒弃了多余的想法,一心找寻陈戈而去。
陈戈仰望天穹,以为异象是因由叶辰,竟是恰巧提前有了警觉。
宁洛无心插柳,也不知问道城的变故。
他只知道,雷霆洗地竟是持续了足足半日光阴,仍未散尽。
这一日,整个尘渊界仿佛蒙上了灰黑的薄纱,难见光明。
而蜀山却亮如白昼。
只因有人触及了不该踏足的领域。
但天怒的表象之下,非但不是天道想要抹除宁洛,反而是在为他做嫁衣。
因为尘渊界每有一条新道的开辟,都能让天道更为茁壮,从而更进一步。
雷劫是试炼,也是助力。
只是大道无情,如若开道者没资格承载王冠之重,那就葬灭于雷霆之下,天道也省心省力。
白昼如夜,长夜如昼。
甚至真的一夜过去,雷海仍有存续。
足足一昼夜时间,弟子们纹丝未动,静候着结果。
无论宁洛究竟是死是活,他们出于礼数,出于尊敬,也必须看到最后!
而且这也是宁洛临行前的命令。
然而当雷光散去,天色再复昏沉,那道黑点依旧端坐原野。
弟子们看不真切,不知掌门是死是活。
不过于他们而言,哪怕仅是留个全尸,那也可谓最好的结果。
但紧接着他们便看到,那道身影竟是站了起来!
“掌门没死?!”
“掌门还活着!!!”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
“怎么,你想掌门死?”
“不不不不不,但,但,但这,这......”
弟子们一时语滞,欢欣之余,更多则是难以言喻的震悚。
能在雷海之中安然无恙,那已经不是人力所能触及的领域。
如果硬要寻一个概念去形容眼下的宁洛。
那他们能想到的,大抵只有「仙」。
旷野无声。
宁洛站在大地之上,意外地打量起自己。
衣服没坏,这倒真是古怪。
他人都被电麻了,结果这平平无奇的布衣,竟是毫无损伤。
但地面的植株却又被雷劫波及。
“所以雷劫是针对生灵,也只对生灵起效?”
宁洛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见闻,不过眼下的局势容不得他分心。
气海之上,真气幻剑流转着密集雷光,散发着一股出尘的仙威。
血海之下,高逾百丈的半身巨人沉眠海底,出海之时巨浪滔天。
剑名太玄,身唤赤练。
宁洛微眯着眼,抬头仰望天穹。
雷眼近乎失去了光芒,那是因为劫雷已经被黑潮所侵吞。
正是这最后一缕邪祟,致使大日无光,长夜难明。
宁洛不打算等着它落下。
他已经被电疗了足足一昼夜,早就腻了。
宁洛伸出两根手指,闭上左眼,瞄准着那道漆黑的雷瞳,像是在做狙击的准备。
如今功法已成,技艺融汇,只差实践。
天,也该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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