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睡着,周师傅说,两天两夜了,不吃不喝。老天爷的雨雪也下了整整两天两夜,似整个大漠都在哭泣着。第三天,红红的太阳红彤彤的照在我的脸上,我睁开眼,一股浓香的烟草味,书桌旁,周师傅静静的坐着,嘴角不再是烟圈儿,而是直冲冲的烟雾,灰蒙蒙。我稀嗦的动静周师傅看向了我。
“你醒了,睡了整两天两夜。”周师傅的目光慈爱,温暖,像窗外的阳光。
“醒了就起来洗洗脸、刷刷牙。我去给你做饭。”周师傅摸摸我的额头走了出去。
我掐着自己的脸,生疼,我知道我还活着,也不是在做梦。
我终于走出了屋,红红的太阳照着我,很是舒服,我仰头望着它,它在向我微笑着。一朵五彩的云朵在它的身边婀娜起舞着,像宫廷中的仙女,我呆呆的望着,仙女竟是杨妍,她幸福的脸儿像盛开的花朵,她悠闲快乐的舞着,我正欲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她却飘然而去,身后是长长的雪白的浮云。
“吃饭了。”周师傅温柔的拍着我的肩。
“这两天,你要是想从这待就待上两天,学校那边王校长已打过招呼了。”周师傅放下碗,他的饭量真的很小。
“一会儿和我去捡点儿树枝。”周师傅点燃一支烟。他的烟抽的太多了,我心里盘算着怎样劝说他。
冬天,大漠里的枯枝很多,随处可见的灌木枯枝,周师傅拿了两根长绳子。今天的大漠似又恢复了我脑中美好的样子——暖暖的,软软的。偶尔的细软绵沙打在脸上像是妈妈的手在轻轻抚摸。不到小半天的功夫,我们俩的背上都背着像小沙丘一样的干柴。周师傅说时间还早,坐下吸支烟。
一阵干咳,我轻敲着周师傅的背。
“你的烟抽的太厉害了,你的少抽点。”
“我也知道,可管不住自己。”周师傅笑着。
“怎么样?好点儿了吗?”周师傅嘴里的烟胡乱的向四处飘散着,眼睛看着茫茫的沙海。
“我也不知道,一切还像是在做梦。”我叹着气。
“杨妍临走前,嘴里念着是你的名字,所以我才去找得你。”
“杨妍不就是一感冒吗?怎么会死?”我似又要流出眼泪。
周师傅吐着烟雾。
“她遗传了她妈妈的病,一个罕见的家族遗传病,她们的年龄都活不过三十岁,杨妍走的更早一些。”
“家族遗传病?”我诧异的目光。
周师傅叹着气。
“杨妍的妈妈是从青岛来的,是一名副其实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小姐的身子黄连的命,十六岁时查出了此病。杨妍的姥姥因为此病早早的走了,后妈是一典型的小妇人,她嫌弃着杨妍的妈妈,性格刚硬的杨妍妈妈便负气离开了家,她说,她从小就向往大沙漠,大沙漠的浩瀚让她无拘无束,不再被束缚。她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她想死后把自己埋在清爽、干净、浩瀚无垠的沙子下,永世自由自在,轻松快活。于是,她来到了这里。”周师傅的脸上有了淡淡的微笑。
“她是我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二个人。那天,王校长把我背回了学校,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觉得一丝丝清凉在我的唇边游动,我睁开了眼。一个美丽的如同画上走下来的姑娘正在一勺一勺的给我喂着水。”周师傅粗糙的脸上竟爬上了红。
“看到我醒来,她惊喜的笑着。大声喊着王校长,
她放下碗,跑到外面,大呼着:他醒了,他真的醒了。王校长摸着我的头,确认着我的烧是真的退了便叫我起来,吃点饭。”
“我又想闭眼睛,王校长拍着我的肩告诉我:不能再睡了,你睡的时间太长了。”
“她站在旁边,脸像一朵无瑕疵的白莲花,附和着:就是,你睡的时间太长了,快起来吧。她的声音清脆。”
“王校长走了出去,我挣扎的起来,可头有些晕,她扶着我,将我的头轻靠在她的肩上,一股细软的香气钻入鼻孔。我软绵绵的靠着,从未有的幸福、满足。”周师傅娇羞的低下了头,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禁好笑着。
“‘好点了吗?你这是睡了太久,又没吃东西的缘故,起来吃点东西就好了。’她细软的声音让我如同漂浮在了云上。”周师傅微笑的轻叹着,似在享受。
“我终于起来,在她的搀扶下来到院子里。阳光明媚的天气,我的心里好敞亮,肚子不识时务的咕咕着。她吃吃的笑着:饿了吧。你坐下,我去给你端饭。”
“院中是水泥砌的桌凳,被太阳晒的热乎乎。饭是几种面混合在一起的杂粮菜包子和一大碗小米稀饭,我吃的好香,像是从无有过的人间美味。”周师傅的眼里是满足。
“‘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天气这么热,又喝了酒,睡在沙漠里,是会死人的。’校长坐在了我跟前。”
“‘一会儿我要到县里,你和我一起走吧。’校长点燃一支烟。”
“我咬着嘴唇,叹了口气,摇摇头告诉他,我没有地方去了。”
“校长的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比我成熟、稳重,我看着他好像看到了我的爸爸,我的眼睛湿润着。我向他述说着一切,恳求他留下了我。从此,我又有了一个家——沙漠小学。”周师傅平静的说着。
“我的这一切来的不容易,我要好好感谢校长,我承担起了学校的所有杂务,包括做饭。”周师傅掐灭烟,舔舔有些干的唇。
“杨妍的妈妈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学校一共就三个人——校长,杨妍的妈妈,还有一个男老师,男老师是一位知情。”周师傅拔起一根小草叼在嘴里。
“杨妍不是她父亲亲生的。”周师傅的脚烦躁的踢了一下沙子。
“是那位男知青的。男知青抛弃了她们母女,回城了。”
我有些发呆,脑子像短了路,只是傻傻的看着愤愤的周师傅。
“杨妍现在的爸爸也是青岛人,他一直深爱着她的妈妈,他千辛万苦的打听到了杨妍妈妈的下落,便不顾一切的追了过来,杨妍妈妈拒绝着这位痴情的男人,可最终还是因为患病的身体和腹中可怜的杨妍,他们结合了。这种病传女不传男,杨妍妈妈梦想着生一个男孩,老天爷没有善待她。”周师傅苦笑的摇着头。
“杨妍的妈妈走的那年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三岁的杨妍乖乖的躺在妈妈的怀里,听着妈妈的故事,静静的睡着,然睁开眼时,妈妈已永远的走了。”周师傅的眼眶红着,他长长的吐着气,似在极力的平静。
“这个成为她爸爸的人本是畜牧专业的大学生,为了照顾杨妍的母亲去了沙漠小学,她妈妈死后调到场部的畜牧站。”周师傅又是一声叹气。
“她的爸爸是个好人,他辛苦的抚养着毫无一点血缘关系的杨妍,从不让她吃一点苦。由于身体原因,杨妍初中毕业后就没再上学,王校长让她来学校帮忙,说有份事做,她的心情会好一些。”周师傅看着望不到头的远方。
“上帝为何对人这样的不公平?”周师傅的眉头微皱,像是在问着谁,又像是在问着自己。
我平静的听着,心中是酸、涩,是无奈,是说不清的滋味。那句话又涌向了我的喉咙‘人生就是如此,千生百世,缘起缘灭,皆已注定’。
我依旧日复一日勤劳着,我被评为了全县优秀教师,吴玲也终依靠他的政工小干事转了正,乌云娜没有去考乌兰牧骑,她丢不下巴雅尔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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