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都烂成这样了,也就只能勉强分辨是具男尸,这要从何查起。”
一个衙役叹了口气喃喃低语了一句,言外之意对这起命案的告破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年头杀人放火的事屡见不鲜,能够真正破案的少之又少。
怪就怪今天太倒霉了,正好撞上通判大人祈雨的时候,若是平常随便找个替死鬼顶罪结案了便是。
看着沈文的尸体,李负心中五味杂陈,想到他生前记忆里最后死不瞑目的画面,心中愤怒之余是浓浓的无力感,眼下是大康朝,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刑不上士大夫,所以有权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因此,哪怕知府是个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却依然能够安然无恙,逍遥法外,甚至任期一到便擢升去了京城。
思及此,李负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故作惊讶地说道:“这人我认识!乃是去年春闱会试被人冒名顶替的沈文。”
听了这话,众人的视线果然都被他吸引了过来。
沈文科举被冒名顶替的事,早已成了街头巷议的话题,平日众人看到疯疯癫癫的沈文都不免心生恻隐,所以常有好心人施舍一些包子烧饼。浑浑噩噩的他才能勉强度日活下去。
当年知府的所作所为,璃安百姓也是深恶痛绝,甚至有人猜测就是知府与其亲戚同流合污,冒名顶替了沈文。只是都畏其权势,恐祸临身也不敢声张,暗地里狠狠地骂上一句狗官不得好死之类的诅咒也就作罢。
身为璃安通判有监察知府之责的严鸿其中的猫腻自然是心知肚明,此刻他微微皱眉看着李负沉声道:“此人尸体都烂成这样了,你又如何认得出他是沈文?若是信口开河,本官必定依法处置。”
李负神色如常,叉手道:“回禀大人,我之所以认为他是沈文,是因为此人身上佩戴的这块玉璧。”
李负指着尸体脖子带的玉佩说道:“这块用蜜蜡所做的鱼眼平安扣,造型独特,色泽艳丽是极为罕见的。自从沈文科举被人冒名顶替后,为了找出幕后黑手他们家就把所有的家产都变卖了。
唯独这块鱼眼平安扣是沈文的珍重之物,乃是其授业恩师所赠,所以哪怕是疯了也一直带在身上,大人若不信可以命人前去县学书院一问便知。”
“沈文当年之事,上任知府早已张榜示众,乃是其不慎丢失了官府文书所致,根本就没有什么冒名顶替之事,你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本官定你个妖言惑众之罪。”
严鸿阴沉脸,心道此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不堪大用,虽然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众目睽睽之下撕开了遮羞布,让他这个通判大人如何下台,这般不为上官着想,只会义愤填膺,胡说八道难怪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
看着周围百姓同仇敌忾的愤怒目光,严鸿心中愈发恼怒,只得说道:“我等身为官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黎民百姓掌家撑腰,哪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身为公门中人,尔等切记勿要听信谣言,传谣造事。冯捕头,你等速去查清死者身份,若真是那沈文便由官府出钱料理后事吧。”
“是!”
冯捕头躬身应喏,严鸿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你小子怎么回事,平日看着也不是个愣头青啊,今日怎就如此鲁莽?”
眼见,严鸿走远了。
冯萧就瞪了李负一眼,苦口婆心的说道:“刚才这番话,必定已经惹了严通判不喜,保不定以后就会对你使绊子。这世道就是如此,哪有那么多的公平正义,我们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捕快而已,只要不同流合污,刁难百姓,便是尽责尽职了。”
冯捕头拍了拍李负的肩膀,叹了口气。
“我知道。”
李负笑了笑,并不觉得冯捕头虚伪,世道如此,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只是说说而已,谁信谁是傻子。
璃安东南城门外的水牛坊,较为偏僻,住在这里都是普通百姓,有钱的都搬进城里去了。
沈文生前就住在这里,一间小小的茅草屋。
案子没什么好查的,街坊邻居已经有五六天没有见过沈文了,得知他溺死在了钱江之中,众人皆神色黯然,摇头叹息,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没了,而罪魁祸首却依旧逍遥法外,就算有一天能够沉冤昭雪也无法安慰逝去阴魂。
或许这就是市井小民的悲哀。上辈子常听人说,正义可能会迟到却永远不会缺席的话,也只是聊以慰藉罢了,正义如果迟到了,对于受害者而言失去的也就永远换不回来了。
当然对于追求正义的人却是义无反顾的,他们念念不忘追求真相,值得尊重与敬佩。
随后,李负等人找人帮沈文料理了后事,沈文后继无人,也就没设灵堂,买了棺材收敛尸体当天就抬进墓地入土为安。
忙完了这一切,已经是日落西山。
回到家里,洗了个热水澡顿觉浑身舒坦。
饭后。
李负回到房间里,拿出今天所得的那支狼毫笔。
将笔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忽地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只要拿着这支笔稍加练习便能融会贯通成就书法大家。
于是,李负将狼毫笔沾了沾水就在桌上写了起来,一开始还有些生疏,文字如同鸡抓一样歪歪扭扭,但是写了几个字后就愈发得心应手,字迹也变得优美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就听秦微婉的声音说道:“我进来啦。”
随即房门被推开,看着秦微婉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李负不禁想起了那句,‘大郎,该吃药了。’
“这是什么啊。”
“十全大补汤,用人参、鹿茸,当归等十多种珍惜药材熬制而成,很是珍贵,我特意给你熬的。”
“怎么忽然想起给我吃补药了?”
“你给了我二十两银票,反正也没有什么可买的,我就想着给你补补身体好了。”
秦微婉拿着汤匙在碗里搅了搅,舀起一勺药汤,嘟起小嘴轻轻地吹了吹,这才送了过来。
“我自己来吧。”
将药碗接了过来,李负轻轻抿了一口,还真是良药苦口,简直难以下咽,“这药很好,下次不要买了。”
“那怎么行呢,你自幼体弱,不趁着年轻多补补,老了有你受罪的。”
“我现在身体很强壮,不用你操心,倒是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更应该多补些。”
想起昨天李负说她是太平公主,秦微婉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今天特意问了邻居的妇人才知道这里面的含义,此刻又听李负说起,不觉俏脸一红,嗔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她微微低头,悄悄打量了一下,不由得有些沮丧,“是有点小啊,难道要补补?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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