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是御史中丞府上的家仆,对方应该只是个小商贩,那个家仆嗓门大得很,以至于他们在二楼也能听的清楚。
“姑姑我好心收你幅字,你还给脸不要脸,竟敢出口要钱,姑姑我跟你说,咱要你的字,那是抬举你,回头给你说两句好听的,你这穷酸小子说不得就不用在这花街柳巷里受罪了。”
那个家仆声音刻薄尖锐,长相连清秀都说不上,只能说比她的话中看上那么一点点,看穿着应该是个管事的,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自信,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个被指着鼻子阴阳怪气的,看打扮应该是个穷书生,面前被踢翻的摊子,散落了一地的红裱纸,墨汁撒了一地,连身上脸上也溅上了不少,看上去显得很是滑稽。
此人长得一副清秀模样,放到眼下这个场景就约等于好欺负,被女人指着鼻子骂,也不知道回嘴骂回去,整张脸都给气红了,还是半个脏字都蹦不出来。
这种嘴炮能力为零的战五渣,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指望着能有好心人出手相助,然而这里是青楼一条街,烟花之地的人最懂得如何趋利避害,一边是御史家的家仆,看这气焰嚣张的很可能跟些大人物有着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一边是个地位底下的穷酸书生,明眼人都能知道要装瞎。
那女人踢翻了摊子,还觉得没撒够气,绕着书生的摊子转了半圈,眼光停在了被书生抱在怀里的砚台上。
“藏得这么紧,肯定是个好东西,”那女人自语道,随即她又换了一副面孔,趾高气昂的拿鼻孔对着书生说道,“喏,你将那方砚给我,姑姑我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
真真能将黑说成白,将死的说成活的。
“不行!”听到对方的无理要求,书生瞬间将那方砚抱得更紧了些,“别的你什么都可以拿,但独独这个不行。”
“哦?我偏要拿,你又能有什么办法?”那女人嘲讽的笑了下,对后面的家丁撇了撇嘴,“去,把那东西给我拿过来。”
那家丁虽不情愿听一个女人指手画脚,但谁叫这毒妇爬上了老爷的床,还把正室给起了个半死,如今后院无人主事,倒叫这么个小人得了志。
眼见着家丁慢慢逼近,书生反而站在原地不动,本以为是个倔脾气不怕死的,看着抖成筛糠似的腿,才知道哪里是勇气可嘉,分明是怕的走不动路了。
苏春沐以前也很不理解,为什么小说电视剧现实生活中都是这样,明明对方走的挺慢的,为啥不抓紧跑路,还跟个傻子一样的呆在原地挨揍。
之前她还觉得是编剧脑子不大好,非要搞出个慢镜头的玛丽苏剧情,好给男主女主加戏,后来经历过车祸才知道,真到那时候,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步步的逼近,明明脑子说赶紧走,腿却告诉你它废了爱谁动谁动。
不过她还是挺好奇的,这种规律能不能被打破。
所以她出声了:“那边那位公子,你为什么不跑呢?”
她的声音不大,但由于古代这建筑一般最高不过二层,现在又是大白天的,也没特别多人,故而哪怕声音不大,依旧能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自然,也传到了那个跋扈的家仆耳朵里去。
“是谁,也敢管御史大人家的事?”
“你爹。”
苏春沐面无表情,声线冷漠,红唇一张一合,蹦出两个让在场人都愣了一下的字儿来。
那个家仆显然也没想到对方的脑回路如此清奇,呆了一秒,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吐出了四个字:“胡说八道。”
苏春沐却不恼,反而说道:
“哟,你也知道这四个字儿呢?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有胡说八道这么几个字呢。”
言下之意,方才那个家仆所言,尽是胡说八道
反应最快的大概就是盛安景了,苏春沐话说一半,他的嘴角已经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那人倒是没反应过来,不过她终于发现声音的来源时一览春风的二楼,一袭月白长裙的小女孩儿站在窗前,衣着打扮虽然看不出多么华丽富贵,但一言一行之间透露出来的气质,绝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儿能拥有的,更何况她还站在一览春风的二楼。
那人脸色急速变换了好几种颜色,一时间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
据说再多的颜色混到最后终究会变成黑色,这规律放到脸色上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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