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赵硕又叹了一口气,“谁曾想啊,打仗了,纨绔当不成了。还跟着我爹从剑南打到关中,出了潼关一路还杀到了海边……那时一天天的,看折子,看簿册,看的眼都快瞎了。如今跑到这河陇来,抬头就是两座山,一座祁连山,一座昆仑山。像是越不过的天堑,整日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赵正一边帮着整理禾拢,一边听赵硕倾诉。
明明是占了偌大的便宜,可赵硕说起这些来,却像是苦大仇深般,丝毫没有凡尔赛的意思。
见赵正不吭声,赵硕道:“你呢?”
赵正抬起头来看他,赵硕接着问:“你这半年来又是修渠,又是灭匪的,你就没点想法?”
于是赵正便咧嘴道:“有!”
“说说看!”
赵正道:“给臣个宰相当当。”
赵硕停下了手里的活,一脸的震惊。
“殿下莫要这般看我,说大话又不触犯大唐律法。”赵正哈哈哈大笑了几声,道:“臣是吃哪碗饭的,臣心里清楚。”
赵硕“哼”了一声,气笑了:“闹了半天,你是觉得我翔鸾阁的庙太小?”
赵正连忙站起身来,拱手道:“不敢,臣是个俗人,说话未经考量,殿下你莫要责怪才是。”
“罢了!”赵硕摆了摆手,“我就当你本事通天。”
赵正知道赵硕此时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内心应该多少是有些气愤的。再说下去,怕是不好收场,于是就此作罢,不要招惹太过。
双方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赵硕摆出这副亲近随和的姿态来,无非是想招揽一个得力的帮手。在看他来,赵正是个人才,也是个怪才。
不是说大唐没有人才,也并不是凉州没有人才。赵硕在户部挂过职,他看过全国各地许多的奏表,他心中对农事有一个很系统的概念。
大唐开国二百年,前一百三十年兴建水利工程多达一百六十余处。彼时江南、淮南、关中等地沟渠纵横、塘库遍布。但经历战火之后,这些地方早已沟塞渠闭、塘埋库豁,荒废多时。更别说像凉州、兰州、鄯州、河州这等西北边塞。
赵硕来凉州之前,他就有一整套振兴河陇,强军富民的策略。这套计策中,首当其中的就是兴农,他看不上平凉这三十里水渠,但是他看得上赵正修渠的能力。
赵正修的盈仓渠,看似一条简单的渠,区区三十里而已。可其中牵扯到的诸如宗族声望、人丁口粮、地形测绘、土方计量、人力调配,从开工到引水,短短二十天完工。就算是州府想要如此利落,也须在物资充盈、劳力充沛的情况下才能做到。以赵正这般年纪,平凉的这般效率,可想而知有多难能可贵。
而赵正是个怪才,怪就怪在这人他听宣不听调。里正说好听些是个官,可实际上他并未在朝廷官职品秩当中,一介草民,只要不触犯律法,他不想做的事,就算亲王又能奈何?
难不成,当真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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