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阴沉,晦暗无光。
秋雨绵绵,淅淅沥沥地敲打在神京的街面上,寒风卷席雨丝,阴冷越发刺骨。
萧流云撑着纸伞,独自一人从国子监走出。
他一袭素白长袍,外面披了件同样洁白无瑕崭新狐裘,长发只是简单的用黑色发带束起,相比与其他世家子而言要朴素许多。
但其身姿修长,面容俊美,安静时气质优雅,反而显得更加贵气逼人。
兴许是因为天气太过凄寒的缘故,国子监外的成贤街上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寂寥。
北凉王府的马车和昨日一样停在集贤门下,打着大黑油纸伞的钟大斜靠在车辕上,无所事事地望着天边压的极低的乌云。
萧流云踏入车厢,解下披着的狐裘放到一旁,便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很快,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轱辘不断碾压地面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春风楼坐落在东城角落的一片茂密的竹林里,与北凉王府就隔了三条街,从国子监过去更近,只需要绕过一个街角就到了。
这里是世家子弟们日常饮酒玩乐之地,算不得多么奢靡,档次一般,胜在幽静,无论怎么玩都不会有人发现。
在风雨敲打竹林的哗哗声中,马车缓缓停下,钟大撑着伞将萧流云迎下车来。
此时尚才晌午,天色却阴沉的好似夜晚。
乌云翻卷,将天际压得极低。
空气沉闷且厚重,有一种让人难以呼吸的压抑感。
雕梁画栋的春风楼内灯火通明,温暖的火光驱散着寒雾。
一身浅灰色襕衫,面带英气的冯紫英正候在门口处。
见到挂着北凉王府牌子的马车,立马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恭迎世子殿下!”
萧流云站在大黑油纸伞下,闻声看了他一眼,神色清冷,问道:
“都有哪些人到了?”
冯紫英抬头看了一眼萧流云的表情,摸不清他的意思,只得如实回道:
“北静王爷,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贾大人,以及应天知府贾化贾大人。”
萧流云点了点头,抬脚往里走去,钟大紧随其后,护卫在左右。
踏着表层涂满桐油的楼梯,一路往上,直往春风楼顶层。
雅阁内。
熏炉慢燃,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同时,也驱逐着寒气。
一身华贵锦衣的北静王水溶,居中而坐。
在其右侧,紧挨着的地方,坐着一位华服中年,身形稍胖,留着长须,面相颇凶。
居于华服中年以下,是一位年过三旬的男子,身着儒服,头戴方巾,看起来倒是颇具文雅之气。
水溶年未弱冠,在三人中岁数是最小的,但其地位崇高,他说话时,另两人只得俯首倾听。
只见水溶一边盘着手里的香珠,一边向那华服中年劝道:
“萧世子自小在北凉长大,难有咱们神京过的奢华安逸,因此才养成了如今这般乖张无度的性子,咱们都是开国功臣之后,应当体谅才是。”
华服中年贾赦诚惶诚恐地点头称是,紧接着,又一脸愁色地说道:
“荣国府自是比不得北凉王府,我等也不愿与那北凉世子生隙,
只是他看上了琏儿未过门的媳妇,若是不依不饶,那可怎么办?”
水溶闻言也是有点头疼,他摸不清萧流云的脾性,只得道:“一会儿你们少说话,小王帮着劝劝,看能不能让萧世子消了这心思。”
这时,那儒雅男子想出了一个主意,当即道:
“王爷,坊间皆传北凉世子风流成性,极好美色,何不从荣国府内择一貌美小姐,嫁给萧世子!”
一旁的贾赦听了一愣,未过门儿媳妇被惦记的事还没解决呢,这还要再送出去一个?
而北静王水溶则是眼睛一亮,诧异地看了儒雅男子一眼,抚掌赞道:
“这主意倒是不错,荣国府之女与北凉萧世子在身份上也算是相配,
此举既能让萧世子打消惦记王家之女的念头,又能让荣国府和如今正值鼎盛的北凉王府结成联姻之谊,可谓是一箭双雕!”
贾赦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就有了心动之色。
此时贾琏未过门的媳妇对他来说反倒成了其次,他更看重的主要是与北凉王府的联姻!
贾赦身为大房,却成不了荣国府的当家人。
究其原因,除了贾母更加偏爱弟弟贾政之外,还因为他的妻族没有贾政的显贵。
贾赦心中早已明白的很,但除了愤恨之外,却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到死也就这样了,却不料,今天的讲和却给了他启发。
他虽整日寻欢作乐,却也略微知道荣国府已经日渐衰弱,不复往日显赫。
如今看起来依旧富贵,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已。
若是在这个时候,能促成荣国府与坐拥北凉十洲之地,手握三十万北凉军的北凉王府联姻,那他岂不成了荣国府的天大功臣?
届时,凭借联姻之势,荣国府定然蒸蒸日上,重现祖父时的荣光,也未必不可!
如果嫁过去的再是他的女儿,别说成为当家人了,荣国府内还会有谁敢违背他的意愿?
贾赦越想越兴奋,完全将儿子贾琏的事抛之脑后,一心念着和北凉王府联姻一事。
这也不能怪他。
坐享富贵之人越是无能,越是懂得权力的重要,也越是喜欢攀附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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