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的庞大气旋裹挟着水汽,侧锋已经扫过县城的群山,云团缓慢吞没山峦而雨点急促地进攻。
姜杉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东西,雨串成线,线聚成面,随着狂风呼啸,雨幕如浓雾,有了风的形状。
但她感觉很畅快,雨水从雨衣的缝隙中冲刷而过,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座山峰,雨水把心上的浮尘洗刷干净。
湍流撕扯着脚上的塑料鞋套,但就是无法破开,从而润湿姜杉的鞋袜。姜杉肆无忌惮的踩着水,张开手,风把雨衣吹的猎猎作响。
她喜欢这副盔甲。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以为是爸爸催她快点,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的是李慎的声音。
“女王殿下,不要游荡了,快回家。”
姜杉回首,宿舍的边缘模糊成混乱的曲线,朦胧灯光如同海潮中的渔火,里面传来学生们的嬉笑打闹。
凭着记忆,她勉勉强强看到了李慎的寝室,似乎一个身影正在窗边,像自己挥手示意。
“我的骑士,谢谢你的盔甲。”姜杉对着电话那头嘻嘻一笑,今天很开心,她很满足。
电话那头又响起李慎的声音:“杉杉……”
雷声炸响,淹没李慎的声音,让姜杉吓了一跳,再想听清,结果发现自己已经失手挂断了。
她看着熄灭的屏幕,神色平静,又低低说了一声:“谢谢你最后的盔甲,你的女王要一个人去打仗啦。”
狭长而幽深的雨路,她大步走着,直到拐过弯,身后的目光也被教学楼遮挡。冷雨胡乱拍在脸上,她才向校门口跑去。
李慎看着姜杉的背影渐渐消失,若有所失地坐回座位。
窗外的雨哗哗灌着,身边的许篷居然在和刘媛媛打着电话。
“小火把,你知道吗,市的女生都很漂亮。”
“啊,是吗。”
李慎看着许篷支支吾吾的样子,写了一张纸条,放到许篷眼前。
许篷下意识照着念了出来:“有你漂亮吗?”
座机那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许篷,你好奇怪,你怎么会说这种话,今天先到这,下次再打你电话哈。”
李慎听着,也觉得奇怪,刘媛媛怎么会主动打许篷电话呢?但最让他奇怪得还是姜杉最近的表现。
马上就要出国似得,主动得不像样子,他现在的脸上还残留着唇膏的清香。
难道这么快就要出国吗,他的胸膛堵堵的。打开手机短信,输了一行一行文字,最后又一个一个删掉,只留下一句“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
他何必在意,姜杉开心是最重要的。
此时姜聪正载着姜杉回家,他有点埋怨那个小子,弄得这么晚。但看到姜杉被雨衣遮得严严实实,他觉得自己这个作爹的有点失职,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比下去了。
“嗯?这么久了才打我电话啊。”姜杉坐在副驾,接了个电话,声音里透着调笑的意味。
姜聪眼角抽动,女儿的手机是他给的,他相信女儿有自控力,但刚刚弄完,又要打电话,这是不是不太尊重他这个老爸。
“杉杉啊……”姜聪想说些什么,但电话那边突然响起一个甜美的女声:“叔叔,晚上好,我是姜杉的朋友。”
是女同学啊,那没事了。
“杉杉,我告诉你,最近……”
姜杉含笑听着,而李慎的那条短信,穿过连绵的雨幕,在要发出嗡鸣的一刻,却发现,早有电话占据着提示消息,只能无声地弹起,无声地消失,静静地躺在信箱里。
李慎一直紧张地盯着诺基亚,但它始终不亮屏,电话也打不通。
他担心姜杉会不会出意外了。他甚至都想做一波自爆卡车,打姜聪的电话。
终于,在熄灯之前,诺基亚亮起微光。
“刚刚在和媛媛打电话,现在到家了,不用担心。”
灯熄了,诺基亚的微光照出李慎安心的面容。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姜杉没事就好,终于能静下心。他打开台灯,细细读着眼前的书籍。
也就在他入神的时候,藏在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他做贼似地掏出手机,微亮的屏幕上有一条语音彩铃。
姜杉会说什么呢,什么东西要让她用彩信来发布呢?李慎怀着期待,插入耳机。
熄灯后的寝室漆黑一片,走廊里宿管大爷巡逻的手电忽隐忽现,在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声中,诺基亚的屏幕一闪即逝,耳机中响起姜杉的声音。
老式手机的音质很差,但在一片沙沙的噪音中,他听清了,是岩井俊二写的《fish in the pool》。
清甜的声音十分悦耳,时不时有些跑调,每每跑调时,就会响起一声轻笑,伴随着踩水声。
她录歌的时候,旁边的空间肯定很小,听起来有一种环绕立体声的效果。伴着踩水声,李慎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
浴室里,姜杉刚刚穿好衣服,镜子水汽弥漫,朦胧她羞红的面容。
当她唱得跑调,就情不自禁笑出声,湿润的头发随着身子颤抖,原本对的歌词也变得走调,小脚尴尬地在瓷砖上跺来跺去,水花溅起,落在她的脚背上,顺着光滑的足弓一路蜿蜒,最后停留在圆润的指甲上。
唱的片段不长,李慎却在一直单曲循环。
“It rains cats and dogs
I"m a little soaking mouse
Here wet with a bnket of rain
And I dream of you
……
晚安”
李慎也在心中默念一声晚安,重新打开书本,继续学习。
那边的姜杉也刚刚吹完头发,换上睡衣,哼着曲调,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隔着茫茫雨幕,漫漫长夜,两个人齐齐打开台灯,两盏孤灯光芒闪耀,把书脊和书上的内容照得清清楚楚。
“《医学细胞生物学》,细胞是生命的基础,因此一切问题的真正解决,都必须在细胞层面上得到真正解决。”
“《医学细胞生物学》,细胞是生命的基础,因此一切问题的真正解决,都必须在细胞层面上得到真正解决。”
两人齐齐在这一句下画了条长线,势如破竹。
窗外风雨依旧,时不时电闪雷鸣,但两个人都置若罔闻。
手中笔如刺刀,笔尖在书本上跳荡。
在沙沙地写字声中,两个人沉沉睡去。
姜杉伏在桌子上,只梦见闪光灯咔嚓咔嚓闪烁,面前记者堵得水泄不通,问着她如何解决的渐冻症,而在人潮之后,一个中年男子正捧着一束花,手中有一个盒子,盒子缓缓打开,一枚柳树戒指赫然出现。
这时候,一道霹雳闪过,她从睡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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