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就是杜预。
杨峥早有预感,也并未觉得多惊讶。
反而觉得以他平平无奇的长相,又是个粗脖子,在注重颜值的魏晋时代,注定要充满坎坷。
杜预为人平和,没什么架子,让杨峥生出好感。
此时杜预的叔父杜宽也过来感谢。
刚才还涕泗横流的窝囊相,现在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洗了脸,收拾的纤尘不染。
世家就是世家,头可断,体面不能丢。
杨峥当然不敢拿大,单膝半跪,“武功部曲将杨峥,拜见杜郎中。”
“若无将军援手,某将为贼人折辱。”杜宽扶起杨峥,眼神却在上上下下打量杨峥,“将军姓杨,莫非是弘农杨氏子弟?”
上一句还在感谢,下一句就来打听门第了。
“在下并非弘农杨氏,祖父三代皆在军中。”杨峥感觉没什么隐瞒的。
“哦,原来如此。”杜宽眼神里的热情瞬间就淡了三分,“元凯,你好生招待杨将军,莫要失礼。”
又冲杨峥轻点了一下头,便转身离去了。
看他居高临下的样子,杨峥心中一阵苦笑,自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就这么冷淡?
不过想想也是,这年头家世决定了一切,小小部曲将,有什么资格跟朝廷郎中说话?
“叔父性情清淡,醉心经传,将军切勿见怪。”杜预拱手道。
“不敢、不敢。”杨峥也有些意兴阑珊。
“报将军,我部阵亡十一人,伤八十七人!”周煜上前禀报。
杨峥一阵黯然,伤亡将近百人,也就是四分之一了。
当然,冷兵器战争,没有牺牲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为了杜家牺牲,现在看来有些不值得。
“惭愧、惭愧,当初与将军定下内外夹击之策,未曾想叔父为贼酋言语蛊惑,以致贼人险些得手,皆是在下思虑不周,来人,快去备酒肉,犒赏将士们。”杜预倒是坦然。
周围将士看他的眼神也温和下来。
杨峥对他好感再度上升。
要知道,杜预之父杜恕乃持节建威将军、护乌丸校尉校尉,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
封疆大吏的儿子,又岂是寻常人物?
酒宴很快就准备好,坞堡中尸体自被杜家人清理出去。
伤者被妥善安置。
阵亡将士尸首被清理出来,覆之以草席,等运回武功安葬。
杜预设下灵堂,为阵亡者祭奠。
又承诺赠与武功一千石粮与一百匹绢。
能做到这个份上,杨峥也无话可说。
酒宴之上,杜预举樽朗声道:“杜某代杜家拜谢诸位。”
士卒们望向杨峥。
杨峥一挥手,士卒们这才端起酒樽,咕哝哝的饮下,堂中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一樽酒下肚,杜预脸上升起红光,似乎有心与杨峥结交,话也多起来了,“将军军纪严明,上下一心,颇有古名将之风。”
牛人拍的马屁当然不同凡响,杨峥心花怒放,脸上却装作谦逊,“兄台谬赞了,非是我治军有方,而是将士们用命。”
这四百人都是共过患难、经过考验的,当然上下一心。
杜预摇头道:“能得将士们用命,也非常人也,实不相瞒,这些时日在下对将军多有听闻,沈岭断后,深陷重围力战不屈,破蜀军精锐,后在武功救治伤兵,招抚百姓,将军乃当世英杰,只可惜不是世家出身,大将军又无识人之明,否则将军不会屈沉至此。”
杨峥一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牛逼了。
但旋即心中一寒,感觉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一样。
怪不得杜预不向屯驻在渭南、美阳的雍凉军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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