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盯着钱霏霏,花容月貌的脸上却满是窘迫。他微微扬眉,这钱小姐……有些呆啊。
刘掌柜仍然疾言厉色,“今日是钱大小姐心善,不与你计较。换做别人,可没这么好说过去!”
店伙计诚惶诚恐地点头哈腰:“是是是……”。
“好了好了,没事了,”钱霏霏赶紧转移话题,“刘掌柜,其实我今日是特地来感谢孟繁的,你也知道,昨天他救了我爹。”
“哦,孟繁,”刘掌柜笑着招呼他过来,“这是钱老爷的女儿,钱小姐。你应该见过的,钱小姐这次来特地感谢你昨天的义举。”
孟繁那幽黑的眸子里闪现一丝讶异,他真没想到,这钱小姐就是那钱老爷的女儿。话说回来,那钱老爷可是个精明人,女儿却是有些傻气。
昨日救了钱老爷,他便提起要自己到钱家做事,可惜被刘掌柜拦住了。孟繁早就知钱家是江杭县的大户,钱氏的米铺也是江杭县最大的米粮行。如果能过去肯定比待在福丰楼要好得多。
他正在想如何和掌柜说,没想到今日这呆小姐便过来了,也不知能不能帮他一把。
孟繁低眸沉思,走上前道:“没想到钱小姐居然是钱老爷的女儿。这样说起来,当初若不是钱小姐说情,在下恐怕也是不能在福丰楼做工,真是缘分了。”
刘掌柜惊一拍手:“哎哟,还真是呀!”
钱霏霏笑笑:“呵呵,昨日爹爹说起时,我还没想到会是孟繁,后来说起名字才确认。没想到当日无意的举动,居然帮了自己的家人。”
刘掌柜点点头,“钱小姐,这也是您好心有好报了。”
钱霏霏微微颔首,“刘掌柜的过奖了。”她顿了顿,“我爹回家后,一直念叨着孟繁,说府中这么多仆人,没几个比的上孟繁……”
“哎,瞧钱小姐说的,钱府家大业大,怎么会没几个能干人。”刘掌柜仍是一脸笑容,钱霏霏这话一开口,他立马就猜到钱霏霏的目的了。
钱霏霏话被打断,也不恼,早就料到刘掌柜没那么容易放人。
她转头,对着孟繁莞尔一笑,“孟小哥……”
孟繁拱手:“钱小姐客气了,称呼在下孟繁就行。”
“好,孟繁,”钱霏霏问:“你相信缘分吗?”
这话让刘掌柜都听愣了,钱小姐什么意思,看上孟繁啦?不可能吧。
孟繁微微蹙眉,观察着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忽而眉头舒展。“相信,在下相信缘分天注定,可遇不可求。”
刘掌柜的脸色更是迷惑了,这两人……
钱霏霏脸上笑意不断,那大眼睛忽闪忽闪,“刘掌柜,天下这么多人,有缘分的可不多啊!孟繁与我们钱府确实结缘了。”
刘掌柜神情一变,说了半天还是为了把孟繁从他这儿带走哇!
刘掌柜:“既然是缘分,钱小姐多来福丰楼就是了。”
孟繁只是垂手站立,观望着两人你来我往,或许这呆小姐还真能帮他,既不得罪刘掌柜,又能到钱氏店铺做工。
钱霏霏此刻却不说话了,只是微微歪头,笑盈盈地看着刘掌柜。
一时间,酒楼里安安静静,连正在擦洗地板的店伙计也不禁抬头,奇怪怎么都不说话。
刘掌柜被钱霏霏盯得有些发毛,“呃……钱小姐,这……”
“刘掌柜,”钱霏霏倏地开口:“您也知道,孟繁这样的人,留在福丰楼做个小二,实在屈才。”
刘掌柜:“不是……”
“当然,或许您以后会让他做个账房,最多也不过如此。”
“钱小姐……”
钱霏霏丝毫不给刘掌柜说话的机会,“可是孟繁若到我们钱家店里,说不定来日,也能做个掌柜的呢!”
“这……”刘掌柜看看孟繁,又看看钱霏霏,竟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孟繁挑挑眉毛,眸底有一丝意外,这钱小姐,也没那么呆呀。至于做到掌柜,她倒是真敢说。
钱霏霏见刘掌柜的防线已经慢慢瓦解,语气又柔了下来,“刘掌柜的,您若真爱惜孟繁,觉得他是个人才,就应该让他出去闯闯。他日孟繁若真能成事,您也是结了份善缘,不是吗?”
这一说一哄,刘掌柜此刻还真是没了主意,他为难看向孟繁,“孟繁,你怎么说?”
孟繁神色一如平常,只有眸子亮如星光。“我一个做工的,哪里都一样,是掌柜的和钱老爷抬爱了。”
刘掌柜叹了口气,孟繁没说想留在福丰楼,也就是想去钱府了。钱小姐说的也对,既然如此,不如结个善缘。于他来说,钱府也算欠他福丰楼个人情。
即使心中不愿,刘掌柜还是对孟繁说:“既然钱老爷赏识你,你就去钱家做事吧,钱家是大户,你好好做事,会有出息的。”
孟繁默默松口气,弯腰时嘴唇勾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承蒙掌柜的抬爱,在下一定铭记于心。”再抬头,脸色已经恢复寻常。
珠儿在旁边激动地扯着钱霏霏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成功了……”
钱霏霏拍拍珠儿的小手,挑眉示意淡定,而后继续对刘掌柜说:“恰好今日我是乘马车而来,不如就让孟繁和我一起回府拜见爹爹吧。”
“钱小姐,你这……”刘掌柜脸色比哭还难看,这钱小姐真是步步紧逼啊。“也罢也罢,孟繁,那你收拾收拾,跟钱小姐走吧。”刘掌柜叹气挥挥手,也不再强求了。
钱霏霏微微笑,笑容像太阳穿透云彩放出的耀眼光芒,灿烂夺目。
孟繁抬眸,悄悄瞟了她一眼,而后垂下眼眸,眸光沉沉,如茫茫黑夜。
马车“哒哒”朝钱府奔去,钱霏霏坐在车内,摇摇晃晃中,视线却透过竹帘,直直盯着坐车夫边上的孟繁。
他仍然带着初见时的粗麻布包袱,钱霏霏不禁想到他的幼年,父母早逝,叔伯趁机侵占家产,十二岁就流落街头,四处谋生,直至江杭县才算安定下来,其中艰辛自不必说。
如果说钱明远是贫瘠的沙土中,仇恨浇灌开出的一朵花,鲜红欲滴。那孟繁就是在底层摸爬滚打,黄沙淘尽出的一颗明珠,他既明白这人间疾苦,也懂这世道的黑暗,以微弱之光照亮脚下之路,坚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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