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古扬第二次来到清角园,上一次是他在这里拜见青鸢长公主为保太子无虞,此时想来他当时的那句“今夕大雍,颓势已极”实在是说得早了些。
清角园在王宫一角,实是一个微妙的地方,名义上这里安置卿贵,却也是被监视最为紧密的地方,不是极为重要的人也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古扬来见的,是他一直想见的人——
西尧天晨!
西尧天晨落到清角园,还要感谢鲁奇吉的自负,这本是他来见洛王的诚意,也曾是晏平书敢来言说的筹码。按照鲁奇吉的判断,古扬一败涂地之后,借助韩铸之力,西尧天晨随时可以接近,可惜这一切都败在了那个狂暴的雨天。
如果知道古扬如此轻易便能见到西尧天晨,鲁奇吉恐怕肠子都要毁断了,说来也是讽刺,他看到了山海腾挪却未料到脚下浅洼。
西尧天晨,世人眼中的疯子,连西尧家族也是这般认为。他只有看到夜空才会沉定,白日的多数时间他都在挣扎、咆哮甚至自残,直到累得虚脱才能止住。
每当夜幕降临,像有一把鼓槌准时敲击耳膜,不论梦到多么幸福美好的事情,他也会像猛兽猎食般轰然坐起,去看那万丈夜空。
即便是他这二十多年做大雍先帝占星师的时候,这些事情也从未改变,大雍先帝亦是懵怔之人,无功无业也就无不可忍,到后来却也发现自己与这疯魔的占星师无甚区别。
今夜他靠坐在假山一侧,选取了一个很难被发现的位置,他不喝酒,只是抬头看着夜空,许久都不眨一次眼。一身灰衣,胡子白了一半但是很长,卧在胸前好似一团乱麻。
西尧天晨是静止的,眼中仅有的光,也是流星划落的光。
他就像世俗中一些不被人理解的摊贩,永远卖不出东西但永远守在那里,不管来来往往多少侧目,他的眼中只有那几件货物。
古扬不语,也不知如何言语,他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经历生命最残忍的深刻。站在旁边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西尧天晨并未发现有人在自己身边,他怔怔望着夜空,神色纵有变化也是那星辰的变化。
他的目中,是对星辰的热爱,但那转瞬的流星又为何让他有些不能排解?他在固守,可他是否知道自己在固守什么?
又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人沉溺至此,是埋葬还是焕发,这种情态的西尧天晨是失去还是获得?
古扬忽然觉得,眼前这位老者与东方游龙有些相似,同样是执守,同样的不顾一切,同样游离在家族之外,只不过东方游龙始终清醒,西尧天晨是永久混沌。
但清醒与混沌并不是标准,更不能说哪个离真义更近。
“摘几颗星星,想盖高楼。”
西尧天晨缓缓站起,发出涩哑的声音,只见他走上假山,崎岖之处他却异常稳健。
“摘几颗星星,想盖高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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