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身穿戏服,油头粉面,扬手拍打编钟的头,骂道:“哪里来的小杂种!狗娘养的没眼的东西,不看看是什么就拿来吃!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编钟噎住了,大力咳了几下,咳出泪花,仍不住地往嘴里塞点心。
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凶狠狠走过来,他一脚踹向编钟肚子,硬生生踹得编钟从蓝帘下滚出去。
编钟趴伏蓝帘后,吞进肚的点心尽数呕出来,她感到嘴里的味道有些奇怪。编钟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她看不清方才吃进去的点心其实全是纸糊道具。
人贩子捡起编钟,卖给康虞,编钟再度住进山洞里。只是这回,与她作伴的人多了,有许多姑娘,她们一个接一个地来了又不见。
编钟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的事情,每日都有人给她送吃的,编钟已经许久没过过像这样不用为填饱肚子操心的、安逸的生活。
只不过,有一条大蛇,编钟怕它。大蛇常游走在编钟周边,每当蛇和她擦身而过,编钟便紧闭双眼、贴紧墙壁、一动不动。
有人每隔五日拿金匕首来割编钟一大碗血,编钟知道,她和其她姑娘的血都是用来喂大蛇的。
大蛇不太擅长饮血,它总是一嘴巴进盆,血溅洒出来,满地都是。大蛇珍惜食物,它总会吐出它的信子舔干净盆外的血迹,每一滴都不浪费。大蛇像狗那样舔血,蛇信子和狗舌头放在一起,编钟觉得甚是好笑,但她从不会笑出声,她会在心里暗暗笑,有时笑意太浓,牵上嘴角,染上眉梢别的姑娘们哭来哭去,编钟却得强忍笑意。
就在编钟已然习惯山洞内的生活,樊惊从天而降,带她来到一片竹林。竹林有琴声,编钟从未听到过如此好听的声音,琴音粼粼,编钟开始感到有一只神的手柔柔的、在抚摸她。
琴师坐在竹林尽头,没过问来客过去,只道:“你就叫编钟吧。”
竹林尽头还有一座规整的竹屋,四位好看的姑娘立于竹屋回廊下,笑脸温暖。
世间最美好的生活大抵如此吧偕伴微风,月下起舞,无间合奏,虫鸟共鸣,不必挨饿,夜夜好梦。
竹屋还有寒野原,编钟认得他,认得他的声音,认得他的眉眼,编钟和百米深陷阱下的寒野原重逢。
多年以来,编钟很想跟寒野原说一句:还记得陷阱中那个叫玄葵的女孩吗?就是我!
但最终没有,编钟什么也没跟寒野原说。
四年前,编钟随师父和姐妹们在台上演奏,她一眼认出了站在台下的玄昙,玄昙找她来了。
玄昙誓将从西域舞姬那学来的武艺和迷幻术倾囊相授,这件事不容编钟拒绝,长姐为大,长姐的气性依旧那样顽固,编钟没有说“不”的余地。
从那时起,编钟便多了一层心事,她须听从玄昙的安排,她得杀人。编钟将心事深埋心底,没法同月琴她们讲。月琴她们是明亮的,编钟沉沦进黑暗的漩涡。
编钟不知玄昙是怎样办到的,她从洛阳城金赟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内修了条暗道,以便编钟往返竹屋。
玄昙死了,编钟自楚游园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楚游园说红笼女护送完白马寺僧人返回后遭人杀害,尸体被送到连横手上。
乍一听闻阿姐死讯,编钟的内心并无波澜,她如往常一样回房睡觉,夜深忽梦起姑姑把她和阿姐扫地出门那年,姐妹俩身上只剩下买一个馒头的钱,玄昙买了一个馒头,分给了编钟一大半。
编钟穿上红笼女的衣裳,到连横处偷得玄昙的尸首,淋洒化骨水。编钟的阿姐和爹妈一样,从此一干二净地消失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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