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不带侍卫吗?”
“楚王带什么侍卫?他还是楚国安邑王时,宋国吃过多少败仗?哪个将领都不敢跟他打。”
“我也听说了,连那位把戎族九部打得屁滚尿流的楚国大司马,都是给楚王喂招的!”
“我以为楚王年纪轻轻便神通广大,该是个三头六臂的,没想到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啊!”
兵器铺前,瞬间聚集了更多的人。
等到赵王与楚王离开时,连赵宫之中的带刀侍卫都被惊动,有条不紊地疏散着人头攒动的人群。每个人的脖子都伸得老长,却只能看到一老一少的背影,一个白发如雪,一个乌发高束。
人群中,姿容明丽的少女喜滋滋地拉着她身旁的老婆婆说:“苏婆婆,你看到楚王了吗?明日大宴上,我会给他献舞呢!”
苏芮道:“祝凤凤明日能得楚王青眼,说不定还能被选入楚宫里。有赵国公主挡着,长得漂亮的女子在赵国没什么出路,但你年纪还去楚国的话,肯定顺风顺水。”
凤凤小声对苏芮说:“婆婆不知,两年前,公主就选了我,说将来要把我送给楚王。”
苏芮叹了口气,明知故问:“为什么?”
两人走到安静处,凤凤得意地说:“我去楚宫可是会拿赵国俸禄的。公主说过,以后要派我去当细作。若是楚周敢来进犯赵宋,我必想方设法阻拦。我这差事,是不是很厉害?”
苏芮担忧地握住凤凤的手,嘱咐道:“你的两个婆婆和你的柳姨姨只希望你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赵王在平梁宁和宫中办过大大小小的宴席,有每年平梁商会的迎宾宴,有送楚宁王西出晋阳关的送别宴,有给从漠北凯旋归来的楚赵盟军的接风宴,却没有一次,如此盛大,如此威严,又如此精心,如此细致。
百姓皆知,楚王亲临赵都拜访赵王,这必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国宴。
承宇殿内,礼乐声过,便是一场又一场惊艳四座的表演,分别来自楚周和赵宋两国。
从武演到文演,两边似在比拼技艺。刀剑棍棒、猛兽珍禽、奇人异术,并着一道又一道菜肴齐上,令人目不暇接。
小恩和薛繁坐在诸葛从容和恕儿身边,乐得合不拢嘴。
热闹过后,一直坐于金纱帷帐后的赵王命宫人将一只木盒子递给坐在众人面前的楚王。
东方愆不慌不忙地打开朴实无华的木盒,以为赵王赏了件珍玩给他。
他揭开覆于那件珍玩上的红缎才知,木盒里静静立着的,竟是赵国的传国玉玺。
始料未及时,赵王已道:“众位卿家,而今戎族之患已解,九州疫病已除。赵宋与楚周,何须再分彼此?孤今日赠赵国玉玺与楚王,从此晋阳关内,再无齐卫陈蜀楚宋赵,四海列国,皆归一朝。”
赵王的声音很是沉着,却在东方愆心里骤然掀起波澜。
东方愆起身对赵王行礼,赵王道:“孤只愿,岁月不老,江山长健,皆是如你一般的少年。”
话音落,文武百官皆对东方愆行跪拜之礼。
东方愆对百官道:“四海列国,皆归一朝,既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寡人便不做推辞。从此定国号为周,废去通关文书,九州大道,万民可行。”
禅让礼成,独孤清对东方愆道:“陛下,自古歌舞献新王,今日国宴的最后一曲,便是特意献给陛下的。”
东方愆做了个“请”的手势。
七弦琴声响起,九位舞姬婷婷而来,领舞之人,身着彩衣,翩若惊鸿,便是凤凤。
琴声清雅无杂,绕梁不散,时而高洁如风,时而绵密如雨,时而如灿阳明丽,时而如情人低语。
东方愆听得出,这是失传已久又失而复得的一首大周古曲,
洛华锦绣,浩浩帝风。百年盛世,天下之中。
八方卿客,四海英雄。一朝来贺,九鼎无争。
北依卫宋,冬有大雪如玉絮,南至巴蜀,夏有繁星点苍穹。
西出赵陈,千古荒凉无人至,楚越东涯,海枯石烂为君等。
玉树披华服,拂柳饰霓裳,君王配宝剑,妖后素手解香囊。
弱冠之年,熙攘街头拾豆蔻,执子长乐,一世从此再无忧。
他看向那领舞的美貌女子,心道:“好个歌舞献新王。却不知,传闻中,陈国当年献给宋怀王的歌舞,是否也有如此阵仗?这女子怕不是来行刺我的?”想到此,不免朝那女子一笑。
舞步止,琴声落。
东方愆赞赏道:“好舞,好曲!”
凤凤对周王一笑,便从宫人手中接过赏赐。
赵王道:“舞者当赏,琴师也当赏。”
宫人扬声传令:“有请芦苇长街潇湘园的琴师,上前领赏!”
琴师从众舞姬身后走到金纱帷帐前行跪礼,以薄纱遮面,看不清面容。
宫人将一匣金银玉饰递到琴师手中,琴师方道:“谢殿下恩赏。”音色清澈,令人忘忧。
三十年,朝如青丝暮成雪,我是否听错了?赵王掀开金纱帷帐,低头看向跪在面前的琴师,语气轻柔,似怕惊走一片碎梦:“你是”
琴师缓缓抬头,与大殿上的文武众臣一起看向这位很少露面的赵王。
她看到他的脸上有一块狰狞的伤疤,还有满头如妖似魅般的白发,竟没有掺杂一缕青丝。
恍惚间,她不自知地回答:“齐国,萧忆。”
在文武众臣的惊诧中,赵王撕下易容的伤疤。他扶萧忆起身,并未压低声音:“宋国,刘瑛。”
萧忆的面纱在刘瑛的指尖滑落。
他对她说:“死生契阔,相见赵国。了天下事,待从头,与你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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