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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忆随刘瑛一路从宋楚之界回到玉都,从未对刘瑛说一个字。刘瑛一开始百般讨好,后来也渐渐失落,只是每日隔着窗子看一看萧忆的气色。他知道,母后已经将齐国公主怀了宋王子嗣的消息传遍各地,还要以国礼迎娶齐国公主。这对宋国有百利而无一害,但萧忆从此身败名裂,齐国皇室也备受侮辱。秋风瑟瑟,白玉宫中,宋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萧忆,你会原谅我吗?
迎娶齐国公主的国礼甚是宽松,一切礼数从简,匆忙之中极尽对齐国的羞辱。萧忆谎称孕期不适,并未出席,由楚国公主林珑代之。宋王亦无心久留,匆匆行礼之后便回宫批阅奏折。
入夜后,刘瑛独自提灯走到未加半点喜庆装饰的素华宫。那是母后给萧忆安排的住处,离楚国公主的锦绣园不远,也算是应了母后所言的“国礼迎娶,与楚国公主平起平坐。”
秋夜寒凉,刘瑛心里也是一阵寒凉。若不是他告病放下朝政,一路跟随萧忆,母后也不会发现他们的踪迹。是他自乱阵脚,犹豫不决中疏忽了母后在宋国的势力。千错万错,是他不该任性如此,是他不该急于求成,是他不该以欺骗为手段得到萧忆。
来到萧忆房前,看她坐在一盏烛光前一动不动,侧脸轮廓清晰,仿佛化成了一片瘦弱的剪影。刘瑛心中一痛。这是他们的大婚之夜,但他已是两个女子的夫君,又以卑劣的手段留下眼前这个女子,他有何颜面去面对他心中所爱?这样的夫君,她想要吗?
但这毕竟是他们的大婚之夜,就算她不愿见他,他又岂能不来?他轻扣房门,悄声说:“忆儿,我们聊一聊,好吗?”
萧忆迟钝地起身,缓缓打开房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刘瑛。
刘瑛说:“我可以进来吗?外面凉,你别站在门口。”
萧忆转身进屋,坐回了刚才的烛火旁。屋里不但没有喜房的布置,连首饰摆设都没有,婢女也被萧忆打发走了,只有简单的日用品和被褥。冷冷清清的,惹人怜惜。
刘瑛不敢惊扰她,只坐到了她对面。他看了看四周,说:“素华宫陈设简陋,屋里看着空旷,回头我让人多拿些东西来给你用。这屋子倒是朝南,冬暖夏凉,不过入冬前还是要多加几个暖炉。婢女你若嫌少或者不喜欢,我再调拨些稳妥的人过来。”
萧忆并不抬眼看刘瑛,盯着烛台上流下的蜡,说:“我已身败名裂,齐国王室颜面无存,宋王,你可满意了吗?”
刘瑛说:“忆儿,这件事我在回玉都的路上已经解释过多次,现在已不知道该如何再与你解释。我从未想把我们之间的事公诸于世,甚至你在九州国宴公然行刺的事我也举一国之力压了下去,不了了之。我若想利用你来侮辱齐国,大可不必等到此时。母后所为,我并不知情,但也确实是因为我的疏忽,她才得知了你出宫后的行踪。我不求你马上原谅我,但你已有身孕,身体要紧,不要再闷闷不乐,偶尔也出去走走,找人说说话。你若不愿跟我说话,你想见谁,信任谁,我给你找来便是。”
萧忆干笑着说:“我想见诸葛,他医术好,为人坦荡,一路护送我到楚水也未出差池。天下之大,我只信任他一个人。你若把他找来陪我待产,我便不会闷闷不乐。”
刘瑛知她是故意说气话,但那诸葛遁迹是楚国大商贾的公子,与宋国毫无利益纠葛,又略懂医术,对待萧忆是万死不辞,值得信任也不无道理。刘瑛叹道:“你若真的信任他,我请他来便是。但这后宫之中住个男人总是不妥,不然我让他住到太医院,当你的医官,每隔几日来给你请脉,陪你说说话?”
萧忆没想到刘瑛会如此痛快地答应,不置可否间心中已生出一丝温暖。这世间是怎样的男人才能对自己悔恨和怜爱到如此地步而对自己无理的要求丝毫没有怨言?这个男人不仅已是自己的夫君,更是自己孩子的父亲。
刘瑛见她不答话,继续说道:“后宫之中,自古人心叵测。忆儿,你要小心母后和乔美人。她们……”刘瑛欲言又止,但想来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提起,还是今日一吐为快:“母后为了乔氏一门的权势,连我这个亲生儿子都可以舍弃,在这宫里,我实在不知道如何保护你,所以你让那楚国人来,我倒也有些许放心。至于乔美人……她的孩子也是母后和她一手促成的,只是我当时还不知道后宫的那些手段。忆儿,等你安稳地生下孩子,我也将国事料理得差不多,咱们还是可以远走江湖。我以前承诺你的,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萧忆摇头道:“你一次又一次骗我,我再不会相信你的任何承诺。你也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你不仅是宋王,你还有你的母后、你的乔美人、林美人,还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而我,只是个国破家亡、身世可悲、受人摆布的卖艺女。我们本不该相遇,更不该互相伤害。我不该索要你的王位,让你和我远走天涯,你也不该留我在这齐国旧宫中度日如年。如今我有孕在身,行动不便,但有朝一日,我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离开你。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变成他父亲这样的人。你走吧,不必再来看我,我只想安心养胎。”
刘瑛欲言又止,只好起身离开。他在她心中是怎样的人?是不是出尔反尔、心机叵测、优柔寡断……他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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