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钊乜了眼已经清醒过来的辛夷,竟然丝毫不避讳她,径直对卢锦道:“惹了我卢家的人,死不足惜!但就算杀人,也要杀出我卢家的尊贵!你有千百种方法使唤手下人,何必自己动手!脏了自己的手,也伤了我卢家的门楣!”
卢锦听明了这意思,嗫嚅着唇垂首道:“原来三哥以为此人该死”
“当然该死!犯我卢氏者,连皇帝也不一定保得下来!”卢钊如看一只蝼蚁般瞥向辛夷。
被晾在旁的王文鸾竟出奇的安静,她不停想起族中长辈的叹息“五姓七望,如果一定要排个高下,卢家一定是排第一的”。
辛夷倒是微惊。想起卢家公然反抗御婚,到如今的言论,其权势已然到了可怖的地步。
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对唯一的嫡妹太过严厉,卢钊缓和了脸色,他摸摸卢锦的头:“你别怪三哥太严,三哥也是怕你年轻不懂事,坏了我卢家的名声。妹妹你要记住,我卢家没有不敢做的事,但无论做什么,都要配得上一个卢姓!”
辛夷在旁眸色渐渐加深。她算是听明白了,喜嫁中乱箭射死自己的卢钊,绝不是真的要救她,而是恼怒卢锦亲手推她下水,有失卢家的身份。
无论做什么,哪怕是杀人,都要保持卢家的高贵。这点可以说是自负,也可以是愚蠢。
被“卢”姓掌控下的作为,是最大助力也会是最大限制。而卢家人从一生下来,就不知不觉的被框进了这个泥模子里。
辛夷的衣衫被池水湿透,晚风一激不免寒凉入骨,她不禁打了个寒噤。卢钊和卢锦才想起她还没被淹死。
“一个蝼蚁妹妹打算如何处置?”卢钊如看个死人般看向辛夷。
没想到卢锦却是柔声道:“今晚之事,是我唐突。若是继续闹下去,便真是愧对三哥教诲了。不如就放过这姑娘。”
卢钊一愣,王文鸾不甘心的瘪嘴。辛夷却是冷漠的应道:“还要谢卢小姐不杀之恩了。”
卢锦回眸莞尔,笑意虽美,瞳仁却是木然:“不是不杀,只是下次若杀你,我一定会谨记三哥所言,寻个配得上卢家身份的方式。这次我失仪在先,就罢了。”
一番话让王文鸾的脸色古怪起来,辛夷倒是心间一阵嗖凉。这看似普通的卢锦,却比那娇毒的王文鸾更为骇人。
忽地,几声拍掌声传来,原来是卢钊,他欣慰的咧嘴笑了:“好,不愧是我卢家唯一的嫡小姐!你这般说,必是明白了,三哥也放心了。还怕你怨三哥方才训斥于你,兄妹间存了芥蒂呢。”
“哪里会。三哥惯来最疼我。”卢锦敛目低笑,宛如兄长面前温驯的小妹妹,再没有方才那诡异的姿态。
“我哪里敢不疼你?你可是我卢家唯一的嫡小姐,爹爹把你宠成了掌上明珠。我若有半点待你不妥,爹爹还不把我骂死”
卢钊理都没理王文鸾,只是和卢锦说笑着离去。王文鸾虽怒火中烧,却顾忌卢家的权势,不得不勉强堆上笑意,叫着“锦妹妹等等我”跟了上去。
眨眼间,曲江池畔就剩下了辛夷一人。时辰已经不早了,满园逐渐安静下来,晚风穿庭而过,风盈袖疏影横斜。
辛夷抬眸看向夜空,夜色在她眸底氤氲开来,好似滴在白宣纸上的一滴墨汁,无声无息就泅到了深处。
今日这番落水她赌赢了。卢钊再如何显赫,也只是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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